卷上
石膏
主治煩渴也,旁治譫語、煩躁、身熱。
考證
白虎湯證曰:譫語遺尿。
白虎加人參湯證曰:大煩渴。
白虎加桂枝湯證曰:身無寒、但熱。
以上三方,石膏皆一斤。
越婢湯證曰:不渴、續自汗出、無大熱。(不渴,非全不渴之謂。無大熱,非全無大熱之謂也,說在外傳中)。
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,證不具也。(說在《類聚方》)
以上二方,石膏皆半斤。
大青龍湯證曰:煩躁。
木防己湯,證不具也(說在《類聚方》)
以上二方,石膏皆雞子大也。為則按,雞子大,即半斤也,木防己湯,石膏或為三枚,或為十二枚,其分量難得而知焉。今從旁例,以為雞子大也。上歷觀此諸方,石膏主治煩渴也明矣。凡病煩躁者,身熱者,譫語者,及發狂者,齒痛者,頭痛者,咽痛者,其有煩渴之證也,得石膏而其效核焉。
互考
《傷寒論》曰:傷寒脈浮、發熱無汗,其表不解者,不可與白虎湯。渴欲飲水,無表證者,白虎加人參湯主之。為則按,上云不可與白虎湯,下云白虎加人參湯主之。上下恐有錯誤也。於是考諸《千金方》,揭《傷寒論》之全文。而白虎湯加人參湯,作白虎湯是也。今從之。
《傷寒論》中,白虎湯之證不具也,《千金方》舉其證也備矣,今從之。
辨誤
《名醫別錄》言:石膏性大寒,自後醫者怖之,遂至於置而不用焉。仲景氏舉白虎湯之證曰:無大熱。越婢湯之證亦云。而二方主用石膏。然則仲景氏之用藥,不以其性之寒熱也可以見已。余也篤信而好古,於是乎為渴家而無熱者,投以石膏之劑,病已而未見其害也。方炎暑之時,有患大渴引飲而渴不止者,則使其服石膏末,煩渴頓止。而不復見其害也。石膏之治渴而不足怖也,斯可以知已。
陶弘景曰:石膏發汗,是不稽之說。而不可以為公論。仲景氏無斯言,意者陶氏用石膏,而汗出即愈。夫毒藥中病,則必瞑眩也。瞑眩也,則其病從而除,其毒在表則汗,在上則吐,在下則下。於是乎有非吐劑而吐,非下劑而下,非汗劑而汗者,是變而非常也。何法之為?譬有盜於梁上,室人交索之。出於右,則順而難逃。逾於左,則逆而易逃。然則雖逆乎?從其易也,毒亦然。仲景曰:與柴胡湯,必蒸蒸而振,卻發熱汗出而解。陶氏所謂石膏發汗,蓋亦此類也已。陶氏不知,而以為發汗之劑。不亦過乎?後世以石膏為峻藥,而怖之太甚,是不學之過也。仲景氏之用石膏,其量每多於他藥;半斤至一斤,此蓋以其氣味之薄故也。余嘗治青山候臣蜂大夫之病。其證平素毒著脊上七椎至十一椎,痛不可忍,發則胸膈煩悶而渴,甚則冒而不省人事,有年數矣。一日大發,眾醫以為大虛,為作獨參湯,貼二錢,日三服;六日未知也。醫皆以為必死。於是家人召余診之。脈絕如死狀,但診其胸,微覺有煩悶狀,乃作石膏黃連甘草湯與之。一劑之重三十五錢,以水一盞六分,煮取六分,頓服,自昏至曉,令三劑盡,通計一百有五錢,及曉,其證猶夢而頓覺。次日余辭而歸京師,病客曰:一旦訣別,吾則不堪。請與君行,朝夕於左右,遂俱歸京師。為用石膏如故,居七八十許日而告瘳。石膏之非峻藥而不可怖也,可以見焉爾。
品考
石膏 本邦處處出焉。加州、奧州最多。而有硬軟二種。軟者上品也。《別錄》曰:細理白澤者良。雷斆曰:其色瑩淨如水精。李時珍曰:白者潔淨細文,短密如束針。為則曰:採石藥之道,下底為佳,以其久而能化也。採石膏於其上頭者,狀如米糕。於其下底者,瑩淨如水精,此其上品也。用之之法,唯打碎之已。近世火煅用之,此以其性為寒故也。臆測之為也,余則不取焉。大凡製藥之法,制而倍毒則制之。去毒則不,是毒外無能也。諸藥之下,其當制者,詳其制也,不制者不,下皆效之。
滑石
主治小便不利也,旁治渴也。
考證
豬苓湯證曰:渴欲飲水、小便不利。
以上一方滑石一兩。
上此一方,斯可見滑石所主治也。滑石白魚散證曰:小便不利。蒲灰散證曰:小便不利。余未試二方,是以不取徵焉。
互考
余嘗治淋家,痛不可忍而渴者,用滑石礬甘散,其痛立息。屢試屢效,不可不知也。
品考
滑石和、漢共有焉,處處山谷多出之也。軟滑而白者,入藥有效。宗奭曰:滑石今之畫石,因其軟滑,可寫畫也。時珍曰:其質滑膩,故以名之。
芒硝
主軟堅也。故能治心下痞堅、心下石硬、小腹急結、結胸、燥屎大便硬。而旁治宿食腹滿、小腹腫痞之等諸般難解之毒也。
考證
大陷胸湯證曰:心下痛、按之石硬。
以上一方,芒硝一升,分量可疑。故從《千金方》大陷胸丸。作大黃八兩、芒硝五兩。大陷胸丸證曰:結胸,項亦強。
以上一方。芒硝半斤、分量亦可疑,故從《千金方》作五兩。
調胃承氣湯證曰:腹脹滿。又曰:大便不通。又曰:不吐不下心煩。
以上一方。芒硝半斤、分量亦可疑。今考《千金方》、《外臺秘要》,此方無有焉。故姑從桃核承氣湯,以定芒硝分量。
柴胡加芒硝湯證,不審備也。(說在互考中)
以上一方,芒硝六兩。
大承氣湯證曰:燥屎。又曰:大便硬。又曰:腹滿。又曰:宿食。
大黃牡丹湯證曰:小腹腫痞。
木防己去石膏加茯苓芒硝湯證曰:心下痞堅云云。復與不愈者。
以上三方,芒硝皆三合。
大黃硝石湯證曰:腹滿。
以上一方。硝石四兩。
橘皮大黃朴硝湯證曰:鱠食之在心胸間不化、吐復不出。
桃核承氣湯證曰:少腹急結。
以上二方,朴硝、芒硝皆二兩。
硝礬散證曰:腹脹。
以上一方,硝石等分。
上歷觀此數方,芒硝主治堅塊明矣,有軟堅之功也。故旁治宿食腹滿,少腹腫痞之等諸般難解者也。
互考
柴胡加芒硝湯,是小柴胡湯而加芒硝者也。而小柴胡湯主治胸脅苦滿,不能治其塊,所以加芒硝也。見人參辨誤中說,則可以知矣。
品考
硝石 和、漢無別;朴硝、芒硝、硝石,本是一物,而各以形狀名之也,其能無異,而芒硝之功勝矣,故余家用之。
甘草
主治急迫也。故治裡急、急痛、攣急。而旁治厥冷、煩躁、沖逆之等諸般迫急之毒也。
考證
芍藥甘草湯證曰:腳攣急。
甘草乾薑湯證曰:厥,咽中干,煩躁。
甘草瀉心湯證曰:心煩不得安。
甘姜甘草湯證曰:咽燥而渴。
桂枝人參湯證曰:利下不止。
以上五方,甘草皆四兩。
芍藥甘草附子湯證,不具也,(說在互考中)
甘麥大棗湯證曰:藏躁喜悲傷欲哭。
以上二方,甘草皆三兩。
甘草湯證曰:咽痛者。
桔梗湯證,不具也。(說在互考中)
桂枝甘草湯證曰:叉手自冒心。
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證曰:煩躁。
四逆湯證曰:四肢拘急厥逆。
甘草粉蜜湯證曰:令人吐涎、心痛發作有時,毒藥不止。
以上六方,甘草皆二兩。
上八方,甘草二兩三兩,而亦四兩之例。
苓桂甘棗湯證曰:臍下悸。
苓桂五味甘草湯證曰:氣從小腹上衝胸咽。
小建中湯證曰:裡急。
半夏瀉心湯證曰:心下痞。
小柴胡湯證曰:心煩。又云:胸中煩。
小青龍湯證曰:咳逆倚息。
黃連湯證曰:腹中痛。
人參湯證曰:逆搶心。
旋覆花代赭石湯證曰:心下痞硬、噫氣不除。
烏頭湯證曰:疼痛不可屈伸。又云:拘急不得轉側。
以上十方,甘草皆三兩。
排膿湯證。闕。(說在桔梗部)
謂胃承氣湯證曰:不吐、不下、心煩。
桃核承氣湯證曰:其人如狂。又云:少腹急結。
桂枝加桂湯證曰:奔豚,氣從少腹上衝心。
桂枝去芍藥加蜀漆龍骨牡蠣湯證曰:驚狂、起臥不安。
以上五方,甘草皆二兩。
上歷觀此諸方。無論急迫,其他曰痛、曰厥、曰煩、曰悸、曰咳、曰上逆、曰驚狂、曰悲傷、曰痞硬、曰利下,皆甘草所主。而有所急迫者也,仲景用甘草也;其急迫劇者,則用甘草亦多。不劇者,則用甘草亦少。由是觀之,甘草之治急迫也明矣。古語曰:病者苦急,急食甘以緩之。其斯甘草之謂乎?仲景用甘草之方甚多,然其所用者,不巡前證,故不枚舉焉。
凡徵多而證明者,不枚舉其徵,下皆效之。
互考
甘草湯證曰:咽痛者,可與甘草湯。不差者,與桔梗湯。凡其急迫而痛者,甘草治之。其有膿者,桔梗治之。今以其急迫而痛,故與甘草湯。而其不差者,已有膿也。故與桔梗湯,據此推之。則甘草主治,可得而見也。
芍藥甘草附子湯,其證不具也。為則按其章曰:發汗病不解,反惡寒。是惡寒者,附子主之。而芍藥、甘草,則無主證也。故此章之義,以芍藥甘草湯。腳攣急者,而隨此惡寒,則此證始備矣。為則按:調胃承氣湯、桃核承氣湯,俱有甘草。而大小承氣湯、厚朴三物湯,皆無甘草也。
調胃承氣湯證曰:不吐不下心煩。又曰:鬱郁微煩,此皆其毒急迫之所致也;桃核承氣湯證曰:或如狂、或少腹急結,是雖有結實。然狂與急結,此皆為急迫,故用甘草也。大小承氣湯、厚朴三物湯、大黃黃連瀉心湯,俱解其結毒耳。故無甘草也,學者詳諸。
辨誤
陶弘景曰:此草最為眾藥之主。孫思邈曰:解百藥之毒。甄權曰:諸藥中,甘草為君,治七十二種金石毒,解一千二百般草木毒,調和眾藥有功。嗚呼?此說一出,而天下無復知甘草之本功,不亦悲哉?若從三子之說,則諸凡解毒,唯須此一味而足矣!今必不能,然則其說之非也可以知已。夫欲知諸藥本功,則就長沙方中,推歷其有無多少。與其去加,引之於其證。則其本功,可得而知也。而長沙方中,無甘草者居半,不可謖眾藥之主也,亦可以見已。古語曰:攻病以毒藥,藥皆毒,毒即能。若解其毒,何功之有?不思之甚矣。學者察諸。夫陶弘景、孫思邈者,醫家之俊傑,博治之君子也。故後世尊奉之至矣。而謂甘草眾藥之主,謂解百藥之毒,豈得無徵乎?考之長沙方中,半夏瀉心湯本甘草三兩,而甘草瀉心湯更加一兩,是足前為四兩,而誤藥後用之,陶、孫蓋卒爾見之,謂為解藥毒也。嗚呼?夫人之過也,各於其黨。故觀二子之過,斯知尊信仲景之至矣。向使陶、孫知仲景誤藥後,所以用甘草,與不必改其過何也?陶、孫誠俊傑也,俊傑何為文其過乎?由是觀之,陶、孫實不知甘草之本功也,亦後世之不幸哉!
東垣李氏曰:生用則補脾胃不足,而大瀉心火;炙之則補三焦元氣,而散表寒。是仲景所不言也。五藏浮說,戰國以降,今欲為疾醫乎?則不可言五藏也。五藏浮說,戰國以降,不可從也。
品考
甘草 華產上品,本邦所產者,不堪用也。余家唯銼用之也。
黃耆
主治肌表之水也。故能治黃汗、盜汗、皮水。又旁治身體腫或不仁者。
考證
耆芍桂枝苦酒湯證曰:身體腫、發熱汗出而渴。又云:汗沾衣、色正黃加蘖汁;防己黃耆湯證曰:身重、汗出惡風。
以上二方,黃耆皆五兩。
防己茯苓湯證曰:四肢腫,水氣在皮膚中。
黃耆桂枝五物湯證曰:身體不仁。
以上二方,黃耆皆三兩。
桂枝加黃耆湯證曰:身常暮盜汗出者。又云:從腰以上必汗出、下無汗、腰臗弛痛、如有物在皮中狀。
以上一方,黃耆二兩。
黃耆建中湯證,不具也。
以上一方,黃耆一兩半。
上歷觀此諸方,黃耆主治肌表之水也。故能治黃汗、盜汗、皮水。又能治身體腫或不仁者,是腫與不仁,亦皆肌表之水也。
互考
耆芍桂枝苦酒湯、桂枝加黃耆湯,同治黃汗也。而耆芍桂枝苦酒湯證曰:汗沾衣,是汗甚多也。桂枝加黃耆湯證曰:腰以上必汗出、下無汗,是汗少也。以此考之,汗之多少,即用黃耆多少,則其功的然可知矣。
防己黃耆湯、防己茯苓湯。同治肌膚水腫也。而黃耆有多少。防己黃耆湯證曰:身重汗出。防己茯苓湯證曰:水氣在皮膚中,此隨水氣多少,而黃耆亦有多少。則黃耆治肌表之水明矣。故耆芍桂枝苦酒湯、桂枝加黃耆湯,隨汗之多少,而用黃耆亦有多少也。
黃耆桂枝五物湯證曰:身體不仁。為則按:仲景之治不仁,雖隨其所在,處方不同。而歷觀其藥,皆是治水也。然則不仁,是水病也。故小腹不仁、小便不利者,用八味丸以利小便,則不仁自治。是不仁者,水也。學者思諸。
防己黃耆湯,《金匱要略》載其分量與《外臺秘要》異。為則夷考其得失,《外臺秘要》古,而《金匱要略》不古矣。故今從其古者也。
辨誤
余嘗讀本草載黃耆之功。陶弘景曰:補丈夫虛損、五勞羸瘦、益氣。甄權曰:主虛喘,腎衰耳聾,內補。嘉謨曰:人參補中,黃耆實表也。余亦嘗讀《金匱要略》,審仲景之處方,皆以黃耆治皮膚水氣,未嘗言補虛實表也。為則嘗聞之,周分置醫,職四焉:曰食醫、曰疾醫、曰瘍醫、曰獸醫。夫張仲景者,蓋古疾醫之流也。夫陶弘景尊信仙方之人也。故仲景動言疾病,而弘景動論養氣,談延命,未嘗論疾病。後世之喜醫方者,皆眩其俊傑,而不知其有害於疾醫也。彼所尊信而我尊信之,滔滔者天下皆是也。豈不亦悲哉?夫逐奔獸者,不見大山。嗜欲在外,則聰明所蔽。故其見物同,而用物之異。仲景主疾病者也,弘景主延命者也;仲景以黃耆治水氣,弘景以之補虛。夫藥者,毒也。毒藥何補之為,是以不補而為補,以不補而為補,是其聰明為延命之欲所蔽也。古語曰:邪氣盛則實,精氣奪則虛。夫古所謂虛實者,以其常而言之也。昔者常無者,今則有之,則是實也。昔者常有者,今則無之,則是虛也。邪者,常無者也;精者,常有者也。故古所謂實者,病也。而虛者,精也。因病而虛,則毒藥以解其病毒而復其故也。非病而虛,則非毒藥之所治也,以穀肉養之。故曰攻病以毒藥,養精以穀肉果菜。今試論之。天寒肌膚粟起,當此時服黃耆而不已也。以衣衾則已,以衣衾而不已也,啜粥而已,無他。是非病而精虛也。若乃手足拘急惡寒,是與衣衾而不已也,啜粥而不已也,與毒藥而已也。無他,是邪實也。嗚呼?仲景氏哉?信而有徵,此孔子所以非法言不敢道也,甄權、嘉謨不言疾醫之法言也,抑亦弘景禍之矣。言必以仙方,必以陰陽,此耆功之所以不著也。
品考
黃耆 漢土、朝鮮、本邦皆產也。漢土出綿上者,以為上品,其他皆下品也。其出朝鮮、本邦者,亦皆下品也。今華舶之所載而來者,多是下品,不可不擇也。凡黃耆之品,柔軟、肉中白色,潤澤味甘,是為上品也,銼用。
人參
主治心下痞堅、痞硬、支結也。旁治不食嘔吐、喜唾、心痛、腹痛、煩悸。
考證
木防己湯證曰:心下痞堅。
以上一方,人參四兩。
人參湯證曰:心中痞;又曰:喜唾、久不了了。
桂枝人參湯證曰:心下痞硬。
半夏瀉心湯證曰:嘔而腸鳴、心下痞。
生薑瀉心湯證曰:心下痞硬、乾噫食臭。
甘草瀉心湯證曰:心下痞硬而滿、乾嘔、心煩;又曰:不欲飲食、惡聞食臭。
小柴胡湯證曰:默默不欲飲食、心煩、喜嘔。又云:胸中煩。又云:心下悸。又云腹中痛。
吳茱萸湯證曰:食谷欲嘔。又曰:乾嘔、吐涎沫。
大半夏湯證曰:
嘔而心下痞硬。
茯苓飲證曰:氣滿、不能食。
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證曰:食入口即吐。
桂沉加芍藥生薑人參新加湯證,不具也。(說在互考中)
六物黃芩湯證曰:乾嘔。
白虎加人參湯證,不具也。(說在互考中)
生薑甘草湯證曰:咳唾涎沫不止。
以上十四方,人參皆三兩。
柴胡桂枝湯證曰:心下支結。
乾薑人參半夏丸證曰:嘔吐不止。
四逆加人參湯證,不具也。(說在互考中)
以上三方,其用人參者,或一兩半,或一兩,而亦三兩之例。
附子湯證,不具也。(說在互考中)
黃連湯證曰:腹中痛、欲嘔吐。
旋覆花代赭石湯證曰;心下痞硬、噫氣不除。
大建中湯證曰:心胸中大寒痛、嘔不能飲食。
以上四方,人參皆二兩。
上歷觀此諸方,人參主治心下結實之病也。故能治心下痞堅、痞硬、支結。而旁治不食、嘔吐、喜唾、心痛腹痛煩悸。亦皆結實而所致者,人參主之也。
為則按:人參、黃連、茯苓三味,其功大同而小異也。人參治心下痞硬而悸也,黃連治心中煩而悸也,茯苓治肉瞤筋惕而悸也,不可不知矣。
互考
木防己湯條曰:心下痞堅,愈復發者,去石膏、加茯苓芒硝湯主之;是人參芒硝,分治心下痞硬之與痞堅也。於是乎可見古人用藥不苟也。蓋其初,心下痞堅猶緩,謂之痞硬亦可,故投以人參也。復發不愈,而痞之堅必矣,故投以芒硝也。半夏瀉心湯,脫硬字也。甘草瀉心湯,此方中倍甘草。生薑瀉心湯,加生薑之湯也。而共云治心下痞硬,則此方脫硬字也明矣。吳茱萸湯、茯苓飲、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、六物黃芩湯、生薑甘草湯,皆人參三兩。而云治咳唾涎沫、嘔吐下利,不云治心下痞硬。於是綜考仲景治咳唾涎沫,嘔吐下利方中,其無人參者,有居八九。今依人參之本例,用此五湯施之於心下痞硬,而咳唾涎沫嘔吐下利者,其應如響也。由是觀之,五湯之證,壹是皆心下痞硬之毒也矣!
桂枝加芍藥生薑人參新加湯,其證不具也。其云:發汗後身疼痛,是桂枝湯證也;然則芍藥、生薑、人參之證,闕也。說在《類聚方》。
白虎加人參湯四條之下,俱是無有人參之證。蓋張仲景之用人參三兩,必有心下痞硬之證。
此方獨否。因此考覈《千金方》、《外臺秘要》,共作白虎主之,故今盡從之。乾薑人參半夏丸,依本治之例,試推其功。心下有結實之毒,而嘔吐不止者實是。主之大抵與大半夏湯之所主治也大同小異,而有緩急之別。
四逆加人參湯,其證不具也。惡寒脈微而複利,是四逆湯之所主;而不見人參之證也。此方雖加人參僅一兩,無見證,則何以加之?是脫心下之病證也明矣。附子湯證不具也。此方之與真武湯,獨差一味。而其於方意也,大有逕庭。附子湯,朮、附君藥,而主身體疼痛,或小便不利,或心下痞硬者。真武湯,茯苓、芍藥君藥,而主肉瞤筋惕,拘攣嘔逆,四肢沉重疼痛者。
旋覆花代赭石湯,其用人參二兩,而有心下痞硬之證,此小半夏湯加減之方也。二兩疑當作三兩也。
辨誤
甄權曰:參補虛。誤矣,此言一出,流毒千載。昔者張仲景之用參也,防己湯莫多焉。其證曰:支飲喘滿、心下痞堅、面色黧黑。未嘗見言補虛者也。又曰:虛者即愈,實者三日復發。復與而不愈者,去石膏、加茯苓芒硝湯主之。此其所由誤者乎?則有大不然。蓋漢以降,字詁不古者多矣,則難其解。古語曰:有為實也,無為虛也,故用防己湯。而心下痞堅已,虛而無者,則即愈也,雖則即愈也,心下痞堅,猶實而有者,三日復發,復與防己湯而不愈者,非特痞硬,即是堅也,非參之所主,而芒硝主之,故參如故,而加芒硝、茯苓。由是觀之,不可謂參補虛也。孫思邈曰:無參,則以茯苓代之,此說雖誤,然參不補虛,而治心下疾也,亦足以徵耳。蓋參補虛之說,昉於甄權。滔滔者天下皆是,本草終引廣雅五行,記是參之名義,而豈參之實乎,學者詳諸。余讀本草,至參養元氣,未嘗不發書而漢也。曰:嗚呼,可悲哉,人之惑也。所謂元氣者,天地根元之一氣也,動為陽,靜為陰,陰陽妙合,斯生萬物,命其主宰,曰造化之神也。而人也者,非造化之神也,故人生於人,而神不能生人,況於元氣乎?夫人之元氣也,免身之初,所資以生,醫家所謂先天之氣也。養之以穀肉果菜,所謂後天之氣也。雖然,元氣之說,聖人不言,故經典不載焉。戰國以降,始有斯言。鶡冠子曰:天地成於元氣。董仲舒《春秋繁露》曰:王正則元氣和順。揚雄解嘲曰:大氣含元氣。孔安國《虞書注》曰:昊天謂元氣廣大。《漢書·律曆志》曰:大極元氣,函為一。班固《東都賦》曰:降煙熅,調元氣。此數者,皆言天地之元氣,而非人之元氣也。《素問》曰:天之大氣舉之,言系地於中而不墜也。又曰:三焦者,原氣之別使。言皮膚毫毛之末,溫緩之氣也。此猶可言也。然論說之言也,於疾醫何益之有?又曰:養精以穀肉果菜,是古之道也,未聞以草根木皮,而養人之元氣,蓋其說出於道家,道家所雅言延命長壽,故立無氣以為極也。秦漢以降,道家降盛,而陰陽五行元氣之說,蔓延不可芟,醫道湮晦,職此之由,豈可不歡哉!夫醫術人事也,元氣天事也,故仲景不言矣。養精以穀肉果菜,而人參養元氣,未嘗有言之。由此觀之,其言養元氣者,後世之說也,不可從矣。
東垣李氏曰:張仲景云:病人汗後,身熱亡血、脈沉遲者,下利身涼、脈微血虛者,並加人參也。古人之治血脫者,益氣也。血不自生,須生陽氣。蓋陽氣生,則陰長而血乃旺也。今歷考《傷寒論》中曰:利止亡血也,四逆加人參湯主之,李氏其據此言乎?然而加人參僅僅一兩也。四逆加人參湯,更加茯苓,此為茯苓四逆湯,而不舉血證,則人參之非為亡血也,可以見已。且也仲景治吐血、衄血、產後亡血,方中無有人參,則益足證也,李氏之說妄哉!自後苟有血脫者,則不審其證,概用人參,亦益妄哉!或問曰:吾子言仲景用人參治心下痞硬,而大黃黃連瀉心湯之屬,無有人參,豈亦有說乎?曰:有之。何子讀書之粗也?大黃黃連瀉心湯曰:心下痞,按之濡。其於人參,則諸方皆曰心下痞硬。硬濡二字,斯可以見其異矣。
品考
人參 出上黨者,古為上品,朝鮮次之。今也,上黨不出,而朝鮮亦少也。其有自朝鮮來者,味甘,非其真性。故試諸仲景所謂心下痞硬,而無效也,不可用矣。源順和名抄云人參,此言久末乃伊。蓋本邦之俗,謂熊膽為久末乃伊,而亦號人參,則以其味名也。由是觀之,本邦古昔所用者,其味苦也亦明矣。今試取朝鮮之苗,而樹藝諸本邦者,其味亦苦也。然則其苦也者,是人參之正味。而桐君雷公之所同試也,乃今余取產於本邦諸國者用之,大有效於心下痞硬。其產於本邦諸國者,五葉三枒,其於形狀也,亦與所產於朝鮮同矣。產於本邦諸國者,於和州金峰者最良。去土氣而銼用,謹勿殺苦也。
桔梗
主治濁唾腫膿也,旁治咽喉痛。
考證
排膿湯,證闕。
桔梗白散證曰:出濁唾腥臭、久久吐膿。
桔梗湯證曰:出濁唾腥臭、久久吐膿。
排膿散,證闕。
以上四方,其用桔梗者,或三兩、或一兩、或三分、或二分。
上四方者,皆仲景之方也,而排膿湯,以桔梗為君藥也,不載其證。今乃歷觀其用桔梗諸方,或肺癰、或濁唾腥臭、或吐膿也。而以桔梗為君藥者,名為排膿,則其排膿也明矣。
互考
排膿湯之證雖闕,而桔梗湯觀之,則其主治明矣。桔梗湯證曰:出濁唾腥臭,久久吐膿。仲景曰:咽痛者,可與甘草湯,不差者,與桔梗湯也;是乃甘草者,緩其毒之急迫也。而濁唾吐膿,非甘草之所主,故其不差者,乃加桔梗也。由是觀之,腫痛急迫,則桔梗湯;濁唾吐膿多,則排膿湯。
辨誤
排膿湯及散,載在《金匱》腸癰部。桔梗湯及白散,亦有肺癰之言。蓋腸癰肺癰之論,自古而紛如也。無有明辨,欲極之而不能也。人之體中,不可見也。故謂無肺癰腸癰者妄也,謂有肺癰腸癰者亦妄也。凡吐下臭膿者,其病在胸也,而為肺癰。其病在腹也,而為腸癰,其亦可也。治之之法,不為名所拘,而隨其證,是為仲景也。
品考
桔梗 處處出焉。藥鋪所鬻者,淅而白潔,脫其氣味也,不可不擇焉。唯去其土泥,而不殺其真性,是為良也,銼用。
術
主利水也。故能治小便自利、不利、旁治身煩疼、痰飲、失精眩冒、下利、喜唾。
考證
天雄散,證闕(說在互考中)
以上一方,術八兩。
桂子附子去枝加朮湯證曰:小便自利。
麻黃加朮湯證曰:身煩疼。
越婢加朮湯證曰:一身面目黃腫、其脈沉、小便不利。
附子湯,證不具也。(說在互考中)
以上四方,術皆四兩。
桂枝去桂加苓朮湯證曰:小便不利。
人參湯證曰:喜唾。
桂枝人參湯證曰:利下不止。
茯苓澤瀉湯,證不具也。(說在《類聚方》)
茯苓飲證曰:心胸中有停痰宿水、自吐出水。
以上五方,術皆三兩。
甘草附子湯證曰:小便不利。
真武湯證曰:小便不利、四肢沉重疼痛、自下利。
苓薑朮甘湯證曰:小便自利。
苓桂朮甘湯證曰:小便自利。
苓桂朮甘湯證曰:心下有痰飲,又云頭眩。
澤瀉湯證曰:其人苦冒眩。
枳朮湯,證不具也,說在互考中。
茯苓戎鹽湯證曰:小便不利。
以上七方,術皆二兩。
五苓散證曰:小便不利。
以上一方,術十八銖,而三兩之例。
上歷觀此諸方,無論小便之變。其他曰飲、曰痰、曰身煩疼、曰喜唾、曰冒眩、亦皆水病也。凡小便不利而兼若證者,用術而小便通,則諸證乃治。由是觀之,術之利水也明矣。
互考
天雄散。《金匱要略》載在桂枝加龍骨牡蠣湯條後,而不載其證。而李時珍作《本草綱目》曰:此仲景治男子失精之方也。然則舊有此證,而今或脫也。男子失精、女子夢交,桂枝龍骨牡蠣湯主之。下當云:天雄散亦主之。以余觀之,時珍之見,而豈以朮、附為治失精夢交乎?此則觀於本草,可以知耳。夫失精夢交,水氣之變也,故以術為主藥也。
《金匱要略》白朮附子湯,即《傷寒論中》桂枝附子去桂加朮湯,而分量減其半也。蓋術別蒼白,非古也。故今稱方名,從《傷寒論》焉。《外臺秘要》朮附湯,亦同方。而分量非古也,皆不可從焉!
附子湯證,不具也。此方之於真武湯,倍加朮、附,以參代姜者也。而真武湯證,有小便不利、或疼痛、或下利。此方倍加朮、附,則豈可無若證乎?其證闕也明矣。
枳朮湯、桂薑棗草黃辛附湯,二方《金匱要略》所載。同其因與證,而不可別焉;今審其方劑,桂薑棗草黃辛附湯,其方合桂枝去芍藥,及麻黃、附子、細辛也。而桂枝去芍藥湯,主頭痛、發熱、惡風、有汗等證,而腹中無結實者也。麻黃附子細辛湯證曰:少陰病,發熱。為則按:所謂少陰病者,惡寒甚者也,故用附子。附子主惡寒也。依二湯之證推之,心下堅大而惡寒,發熱上逆者,桂薑棗草黃辛附湯主之。術主利水也,是以心下堅大而小便不利者,枳朮湯主之。夫秦張之治疾也,從其證而不取因矣。因者,想像也,以冥冥決事,秦張所不取也,故其能治疾也。在方中其證矣,斯不知其方意,則未能中其證也。其知其方意,在知藥能也,能知藥能,而後始可與言方已。
辨誤
《本事方》許叔微曰:微患飲澼三十年,後左下有聲、脅痛、食減、嘈雜、飲酒半杯即止,十數日必嘔酸水數升,暑月止右邊有汗,左邊絕無。自揣必有澼囊,如水之有科臼,不盈科不行。但清者可行,而濁者停滯,無路以決之,故積至五六日必嘔而去。脾土惡濕,而水則流濕,莫若燥脾以去濕,崇土以填科臼,乃悉屏諸藥,只以蒼朮麻油大棗丸,服三月而疾除。自此常服,不嘔不痛,胸膈寬利,飲啖如故。為則按:仲景用術治水,而不云去濕補脾也;許氏則以術為去濕補脾,而不云其治水。何其妄哉?許氏之病水變,故得術能治也。人云許氏能治其濕痰,余戲之曰:非許自能治其病,而術能治許病也。何則?許氏之所說,以不可見為見,而以不可知為知也。空理惟依,古人則不然,有水聲吐水,則為水治之。是可知而知之,可見而見之實事。惟為此謂知見之道也,故有許氏之病者,用朮、附以逐其水,其效如神。嗚呼!仲景之為方也,信而有徵。由是觀之,許之病已也,非許之功,而術之功也。
品考
術 宗奭曰:古方及《本經》,止單言術,而未別蒼白也。陶隱居言有兩種,而後人往往貴白朮而賤蒼朮也。為則曰:華產兩種,其利水也,蒼勝於白,故余取蒼朮也。本邦所出,其品下而功劣也。銼用。
白頭翁
主治熱利下重也。
考證
白頭翁湯證曰:熱利下重。又曰:下利慾飲水。
白頭翁加甘草阿膠湯證曰:下利。
以上二方,白頭翁皆三兩。
夫仲景用白頭翁者,特治熱利,而他無所見矣。為則按:若熱利渴而心悸,則用白頭翁湯也,加之血證,及急迫之證,則可用加甘草阿膠湯也。
品考
白頭翁 和、漢無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