伤寒发微论 卷下

南宋·许叔微
来源:伤寒发微论

卷下

論表裡虛實

傷寒治法先要明表裡虛實。能明此四字。則仲景三百九十七法。可坐而定也。何以言之。有表實。有表虛。有裡實。有裡虛。有表裡俱實。有表裡俱虛。予於表裡虛實歌中。嘗論其事矣。仲景麻黃湯類。為表實而設也。桂枝湯類。為表虛而設也。裡實則承氣之類。裡虛則四逆理中之類是也。表裡俱實。所謂陽盛陰虛。下之則愈也。表裡俱虛。所謂陽虛陰盛。汗之則愈者也。嘗讀魏志華佗傳。有府吏倪尋、李延共止。俱頭痛身熱。所苦正同。佗曰。尋當下之。延當發汗。或難其異。佗曰。尋外實。延內實。故治之宜殊。此所謂能明表裡虛實者也。

論桂枝肉桂

仲景桂枝湯。用桂枝者。蓋取桂之枝梢細薄者爾。非若肉桂之肉厚也。蓋肉桂厚實。治五臟用之者。取其鎮重也。桂枝輕揚。治傷寒用之。取其發散也。今人例用之。是以見功寡。

論滑脈

仲景云。翕、奄沉。名曰滑。沉為純陰。翕為正陽。陰陽和合。故名曰滑。古人論滑脈。雖云往來前卻。流利展轉。替替然與數相似。曾未若仲景三語而足也。翕、張也。言脈升而開張也。忽焉而沉。言脈降而復也。奄、言奄忽之間。與奄觀銍艾同義。仲景論滑脈。可謂諦當矣。然其言雅。恐淺識者未易曉。

論用大黃藥

大黃雖為將軍。然盪滌蘊熱。推陳致新。在傷寒乃為要藥。但欲用之當爾。大柴胡湯中不用。誠脫誤也。王叔和云。若不加大黃。恐不名大柴胡。須是酒洗生用為有力。昔後周姚僧坦名善醫。帝因發熱。欲服大黃。僧坦曰。大黃乃是快藥。然至尊年高不宜輕用。帝弗從。遂至危篤。及元帝有疾。召諸醫。咸謂至尊至貴。不可輕脫。宜用平藥。可漸宣通。僧坦曰。脈洪而實。此有宿食。非用大黃。必無差理。元帝從之。果下宿食而愈。此明夫用與不用之異也。

論陰不得有汗

仲景第四卷十七證云。脈雖沉緊。不得為少陰病。所以然者。陰不得有汗。今頭汗出。故知非少陰也。又云脈陰陽俱緊。而又汗出。為亡陽。此屬少陰。大抵陰虛者多汗。而此言陰不得有汗。何也。余嘗深究虛汗之證。亦自有陰陽之別。陽病自汗有九證。皆有治法。唯陰毒則額上手背有冷汗。甚者如水洗。然此是陽虛陰盛。亡陽而將脫也。其死必矣。仲景此篇。方論半在表。半在裡。故先曰汗出為陽微。此則虛汗。陽微故也。非陰證無汗。不得有汗也。有汗則九死一生。由是言之。陽得有汗。陰不得有汗。以意逆志。是為得之。

論林億疑白虎有差互

仲景稱傷寒。若吐下後七八日不解。熱結在裡。表裡俱熱者。白虎加人參湯主之。又云傷寒脈浮。發熱無汗。其表不解。不可與白虎湯。又云。脈浮滑。此以表有熱里有寒。白虎湯主之。國朝林億校正。謂仲景於此表裡自差矣。是大不然。大抵白虎能除傷寒中暍。表裡發熱。故此前後二證。或云表裡俱熱。或云表熱裡寒。皆可服之宜也。中一證。稱表不解不可服者。蓋以脈浮無汗發熱。此全是傷寒表證。宜麻黃葛根之類也。安可用白虎。億但見所稱表裡不同。便謂差互。是亦不精不思之過也。

論絃動陰陽二脈不同

仲景云。脈,大浮數動滑。此名陽也。脈,沉澀弱弦微。此名陰也。脈訣以動脈為陰。以弦脈為陽。何也。此是開卷第一行疑處。而世人不知講。予謂脈訣所言。分七表八里而單言之也。此之所論。兼眾脈而合言之也。大抵雜病各見一脈。唯傷寒必兼眾脈而見。何以言之。仲景之意。若曰浮大者陽也。兼之以動、數、滑之類。安得不為陽。沉細者陰也。兼之以澀弦數之類。安得不為陰。故仲景論動脈。則曰陽動則汗出。陰動則發熱。數脈見於關上。上下無頭尾如豆大。厥厥動搖。名曰動也。又結胸證云。脈浮而動。浮則為風。動則為痛。故兼數與浮而言動脈。則陽脈陽病也宜矣。仲景論弦脈。則曰弦者狀如弓弦。按之不移。弦則為減。又曰。支飲急弦。又少陰證云。手足寒。脈弦遲。故此兼遲而言。弦則為陰脈陰病也宜矣。故仲景傷寒脈。不可與雜病脈同日而語。今陽證往往浮大。而厥厥動搖。其沉細而弦者。必陰證也。何疑之有哉。不特此也。至如曰高、曰章、曰綱、曰惵、曰卑、曰損。有縱有橫。有逆有順。趺陽太谿之類極多。予嘗撰仲景三十六種脈法圖。故知治傷寒。當以仲景脈法為本。

論中風傷寒脈

仲景以浮緩脈為中風脈。浮澀而緊。為傷寒脈。中風有汗。傷寒無汗。何也。內經云。滑者陰氣有餘也。澀者陽氣有餘也。陽氣有餘。則身熱無汗。陰氣有餘。則多汗身寒。大抵陰陽欲其適平而已。陽氣不足。陰往乘之。故陰有餘。陰氣不足。陽往從之。故陽有餘。風傷於衛。則榮不受病。故陽不足而陰有餘。是以中風脈浮而緩。必多汗也。寒傷於榮。則衛未受病。故陰不足而陽有餘。是以傷寒脈浮澀而緊。亦為無汗也。仲景辨二者脈證。亦有所受者矣。

論表證未罷未可下

仲景云。凡傷寒之病。多從風寒得之。始表中風寒。入里、則不消矣。擬欲攻之。當先解表。乃可下之。若表已解而內不消。大滿大實堅有燥屎。自可除下之。雖四五日不能為禍也。不宜下而便攻之。內虛熱入。協熱遂利。煩躁諸變。不可勝數。輕者困篤。重者必死矣。(元本重複、淺識者難曉。故予刪正此一段。而其理易明也。)大抵風寒入里不消。必有燥屎。或大便堅秘。須是脈不浮。不惡風寒。表證罷。乃可下之。大便不通。雖四五日。未能為害。若不顧表而便下之。遂為協熱利也。

論中暑脈不同

仲景云。脈虛身熱。得之傷暑。又云。其脈弦細芤遲。何也。素問曰。寒傷形。熱傷氣。蓋傷氣而不傷形。則氣消而脈虛弱。所謂弦細芤遲。皆虛脈也。仲景以弦為陰。而朱肱亦云。中暑脈細弱。則皆虛脈也可知矣。

論傷寒須早治

仲景云。凡作湯藥。不可避晨夜。覺病須臾即宜便治。不等早晚。則易愈矣。如或差遲。病即傳變。雖欲除治。必難為力。今之醫者不究根源。執以死法。必汗之於四日之前。必下之於四日之後。殊不知此大綱也。又云。甚者。病不服藥。猶得中醫。此為無醫處而設也。苟大小便不通。可待其自瘥乎。蓋前後不得溲。必腹脹。不過數日而死矣。又況結胸瘀血。發狂發黃發斑之類。未有勿藥而喜者。智者知變。愚者執一。所以取禍也。須是隨病淺深。在表在裡。早為治療。如救火拯溺。庶易瘥也。素問云。邪風之至。疾如風雨。故善治者治皮毛。其次治肌膚。其次治筋脈。其次治六腑。其次治五臟。治五臟者半死半生也。扁鵲望齊桓侯而走者。其以此歟。

論發熱惡寒

仲景云。假令寸口脈微。名曰陽不足。陰氣上入陽中。則灑淅惡寒也。尺脈弱。名曰陰不足。陽氣下陷入陰中。則發熱也。此謂元受病而然也。又云。陽微則惡寒。陰弱則發熱。此醫發其汗。使陽氣微。又大下之。令陰氣弱。此謂醫所病而然也。大抵陰不足。陽往從之。故陽內陷則發熱。陽不足。陰往乘之。故陰上入陽中。則惡寒。陰陽不歸其分。故寒熱交爭。是以發熱而惡寒也。故孫思邈云。有熱不可大攻之。熱去則寒至矣。

論風溫證

仲景云。太陽病發熱而渴。不惡寒者。為溫病。若發汗已。身灼熱者。名風溫。風溫為病。脈陰陽俱浮。自汗出。身重多眠。睡、鼻息必鼾。語言難出。若被下者。小便不利。直視。失溲。若被火者。微發黃色。劇、則如驚癇。時痸瘲。又云。陽脈浮滑。陰脈濡弱。更遇於風。變成風溫。大抵溫氣大行。更感風邪。則有是證。今當春夏。病此者多。醫作傷寒漏風治之。非也。不可火。不可下。不可大發汗。而仲景無藥方。古法或謂當取手少陰火。足厥陰木。隨經所在而取之。如麻黃薏苡仁湯、葳蕤湯之輩。予以謂敗毒。獨活。續命。減麻黃去附子。益佳。

論溫瘧證

仲景云。若脈陰陽俱盛。重感於寒者。變成溫瘧。故朱肱初虞世以小柴胡白虎之類加桂以治之。此則仲景所謂溫瘧。瘧之一證也。今庸醫見前人有此治法。不問是何瘧證。但見發寒發熱。一概治之。疏矣。大抵瘧證多端。有暑瘧、有食瘧、癉瘧、脾寒。而千金又有五臟所受不同。六腑之中止有胃瘧一證。種類最多。安得一概而論。癉瘧者但熱不寒。當用白虎。食瘧者中有伏積。當下而去之。至於中暑、脾寒。此二證。若水火相反。素問曰。夏傷於暑。秋為㾬瘧。又曰。夏暑。汗不出者。秋成風瘧。蓋暑伏於中。得秋氣乃發。故先熱後寒。熱多寒少。頭昏痛。虛則發戰。汗出。一時乃止。蓋心惡暑。心不受邪。而包絡受之。包絡眾涎所聚。暑伏於涎。心、豈若脾寒。厚朴草果所能祛也。豈若溫瘧。柴胡黃芩所能除也。非砒沙腦麝之屬不能入。故暑瘧脾寒。患者多。而醫不識病。妄投以藥。邪未退。真氣先受病。所以連綿不瘥也。予曾精意深究瘧病一科。須是辨脈察證。窮究得病之淵源。故十治十中。無有失者。眾人以瘧為難治。予獨以為易。要在辨其種類。識其先後。素問瘧論。甚有妙處。當思而得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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