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卷
三十一難曰:三焦者何稟何生?何始何終?其治常在何許?可曉以不?然:三焦者,水穀之道路,氣之所終始也。上焦者,在心下下膈,在胃上口,主內而不出。其治在膻中,玉堂下一寸六分,直兩乳間陷者是。中焦者,在胃中脘,不上不下,主腐熟水穀,其治在臍傍。下焦者,當膀胱上口,主分別清濁,主出而不內,以傳道也,其治在臍下一寸。故名曰三焦,其府在氣街。(一本作沖)
人身之腑臟,有形有狀,有稟有生。如肝稟氣於木,生於水;心稟氣於火,生於木之類,莫不皆然。唯三焦既無形狀,而所稟所生,則元氣與胃氣而已。故云水穀之道路,氣之所終始也。上焦其治在膻中,中焦其治在臍傍天樞穴,下焦其治在臍下一寸陰交穴。治,猶司也,猶郡縣治之治,謂三焦處所也。或云治作平聲。謂讀三焦有病,當各治其處,蓋刺法也。三焦,相火也。火能腐熟萬物,焦從火,亦腐物之氣,命名取義,或有在於此歟?《靈樞》第十八篇曰:上焦出於胃上口,並咽以上,貫膈而布胸中,走腋,循太陰之分而行,還至陽明,上至舌下。足陽明常與營衛俱行於陽二十五度,行於陰亦二十五度,一周也。故五十度而復大會於手太陰矣。中焦亦傍胃口,出上焦之後,此所受氣者,泌糟粕蒸津液,化其精微,上注於肺脈,乃化而為血,以養生身,莫貴於此。故獨得行於經隧,命曰營氣。下焦者,別迴腸,注於膀胱而滲入焉。故水穀者,常並居於胃中,成糟粕而俱下於大小腸,而成下焦。滲而俱下,濟泌別汁,循下焦而滲入膀胱焉。謝氏曰:詳《靈樞》本文,則三焦有名無形,尤可見矣。古益袁氏曰:所謂三焦者,於膈膜脂膏之內,五臟五腑之隙,水穀流化之關,其氣融會於其間,熏蒸膈膜,發達皮膚分肉,運行四旁,曰上中下,各隨所屬部分而名之,實元氣之別使也。是故雖無其形,倚內外之形而得名;雖無其實,合內外之實而為位者也。愚按:其府在氣街一句,疑錯簡,或衍。三焦自屬諸府,其經為手少陽與手心主配,且各有治所,不應又有府也。
三十二難曰:五臟俱等,而心肺獨在鬲上者何也?然:心者血,肺者氣,血為榮,氣為衛,相隨上下,謂之榮衛,通行經絡,營周於外,故令心肺在鬲上也。
心榮肺衛,通行經絡,營周於外,猶天道之運於上也。鬲者隔也,凡人心下有鬲膜,與脊脅周迴相著,所以遮隔濁氣,不使上薰於心肺也。四明陳氏曰:此特言其位之高下耳。若以五臟德化論之,則尤有說焉。心肺既能以血氣生育人身,則此身之父母也。以父母之尊,亦自然居於上矣。《內經》曰:鬲肓之上,中有父母。此之謂也。
三十三難曰:肝青象木,肺白象金。肝得水而沉,木得水而浮;肺得水而浮,金得水而沉,其意何也?然:肝者,非為純木也,乙角也。庚之柔,大言陰與陽,小言夫與婦,釋其微陽而吸其微陰之氣,其意樂金,又行陰道多,故令肝得水而沉也。肺者,非為純金也,辛商也,丙之柔,大言陰與陽,小言夫與婦,釋其微陰,婚而就火,其意樂火,又行陽道多,故令肺得水而浮也。肺熟而復沉,肝熟而復浮者何也?故知辛當歸庚,乙當歸甲也。(有圖)
四明陳氏曰:肝屬甲乙木,應角音而重濁。析而言之,則甲為木之陽,乙為木之陰;合而言之,則皆陽也。以其屬少陽而位於人身之陰分,故為陰中之陽。夫陽者必合陰,甲乙之陰陽,本自為配合,而乙與庚通,剛柔之道,乙乃合甲之微陽,而反樂金,故吸受庚金微陰之,為之夫婦。木之性本浮,以其受金之氣而居陰道,故得水而沉也。及熟之,則所受金之氣去,乙復歸之甲,而木之本體自然還浮也。肺屬庚辛金,應商音而輕清。析而言之,則庚為金之陽,辛為金之陰;合而言之,則皆陰也。以其屬太陰而位於人身之陽分,故為陽中之陰。夫陰者必合陽,庚辛之陰陽,本自為配合,而辛與丙通,剛柔之道,辛乃合庚之微陰,而反樂夫火,故就丙火之陽,為之夫婦。金之性本沉,以其受火之氣,炎上而居陽道,故得水而浮也。及熟之,則所受火之氣乃去,辛復歸之庚,而金之本體自然還沉也。古益袁氏曰:肝為陰木,乙也。肺為陰金,辛也。角商各其音也。乙與庚合,丙與辛合,猶夫婦也。故皆暫舍其本性,而隨夫之氣習,以見陰陽相感之義焉。況肝位鬲下,肺居鬲上,上陽下陰,所行之道,性隨而分,故木浮而反肖金之沈,金沈而反肖火之上行而浮也。凡物極則反,及其經制化變革,則歸根覆命焉。是以肝肺熟而各肖其木金之本性矣。紀氏曰:肝為陰中之陽,陰性尚多,不隨於木,故得水而沉也。肺為陽中之陰,陽性尚多,不隨於金,故得水而浮也。此乃言其大者耳。若言其小,則乙庚丙辛,夫婦之道也。及其熟而沉浮反者,各歸所屬,見其本性故也。周氏曰:肝畜血,血,陰也,多血少氣,體凝中窒,雖有脈絡內經,非玲瓏空虛之比,故得火而沉也。及其熟也,濡而潤者,轉為乾燥,凝而窒者,變為通虛,宜其浮也。肺主氣,氣,陽也,多氣少血,體四垂而輕泛,孔竅玲瓏,脈絡旁達,故得水而浮也。熟則體皆揪斂,孔竅窒實,輕舒者變而緊縮,宜其沉也。斯物理之當然,與五行造化,默相符合耳。謝氏曰:此因物之性而推其理也。愚謂肝為陽,陰中之陽也,陰性尚多,故曰微陽。其居在下,行陰道也。肺為陰,陽中之陰也,陽性尚多,故曰微陰。其居在上,行陽道也。熟則無所樂而反其本矣。何也?物熟而相交之氣散也。
三十四難曰:五臟各有聲色臭味,皆可曉知以不?然:十變言肝色青,其臭臊,其味酸,其聲呼,其液泣。心色赤,其臭焦,其味苦,其聲言,其液汗。脾色黃,其臭香,其味甘,其聲歌,其液涎。肺色白,其臭腥,其味辛,其聲哭,其液涕。腎色黑,其臭腐,其味鹹,其聲呻,其液唾。是五臟聲色臭味也。(有圖)
此五臟之用也。聲色臭味下欠液字。肝色青臭臊,木化也。呼,出木也。味酸,曲直作酸也。液位,通乎目也。心色赤臭焦,火化也。言,揚火也。味苦,炎上作苦也。液汗,心主血,汗為血之屬也。脾色黃臭香,土化也。歌,緩土也。一云脾神好樂,故其聲主歌。味甘,稼穡作甘也。液涎,通乎口也。肺色白臭腥,金化也。哭,慘金也。味辛,從革作辛也。液涕,通乎鼻也。腎色黑臭腐,水化也。呻,吟誦也,象水之聲。味鹹,潤下作咸也。液唾,水之屬也。四明陳氏曰:腎位遠,非呻之則氣不得及於息,故聲之呻者,自腎出也。然肺主聲,肝主色,心主臭,脾主味,腎主液,五臟錯綜互相有之,故云十變也。
五臟有七神,各何所臟耶?然:臟者,人之神氣所舍臟也。故肝藏魂,肺藏魄,心藏神,脾藏意與智,腎藏精與志也。
臟者藏也,人之神氣藏於內焉。魂者,神明之輔弼也,隨神往來謂之魂。魄者,精氣之匡佐也,並精而出入者謂之魄。神者,精氣之化成也,兩精相薄謂之神。脾主思,故藏意與智。腎者作強之官,伎巧出焉,故藏精與志也。此因五臟之用而言五臟之神,是故五用著於外,七神蘊於內也。
三十五難曰:五臟各有所,府皆相近,而心、肺獨去大腸、小腸遠者,何也?然:經言心榮肺衛,通行陽氣,故居在上;大腸小腸傳陰氣而下,故居在下。所以相去而遠也。
心榮肺衛,行陽氣而居上。大腸小腸傳陰氣而居下,不得不相遠也。
又諸府者,皆陽也,清淨之處。今大腸、小腸、胃與膀胱,皆受不淨,其意何也?
又問諸府既皆陽也,則當為清淨之處,何故大腸、小腸、胃與膀胱,皆受不淨耶?
然:諸府者,謂是非也。經言:小腸者,受盛之府也。大腸者,傳瀉行道之府也。膽者,清淨之府也。胃者,水穀之府也。膀胱者,津液之府也。一腑猶無兩名,故知非也。小腸者,心之府。大腸者,肺之府。膽者,肝之府。胃者,脾之府。膀胱者,腎之府。
謂諸府為清淨之處者,其說非也。今大腸、小腸、胃與膀胱,各有受任,則非陽之清淨矣。各為五臟之府,固不得而兩名也。蓋諸府體為陽而用則陰,經所謂濁陰歸六腑是也。云諸府皆陽,清淨之處,唯膽足以當之。
小腸謂赤腸,大腸謂白腸,膽者謂青腸,胃者謂黃腸,膀胱者謂黑腸,下焦之所治也。
此以五臟之色分別五腑,而皆以腸名之也。下焦所治一旬,屬膀胱,謂膀胱當下焦所治,主分別清濁也。
三十六難曰:藏各有一耳,腎獨有兩者,何也?然:腎兩者,非皆腎也,其左者為腎,右者為命門。命門者,諸神精之所舍,原氣之所繫也,男子以藏精,女子以系胞,故知腎有一也。
腎之有兩者,以左者為腎,右者為命門也。男子於此而藏精,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也;女子於此而系胞,是得精而能施化,胞則受胎之所也。原氣,謂齊下腎間動氣,人之生命,十二經之根本也。此篇非皆腎也,三十九難亦言左為腎,右為命門,而又云其氣與腎通,是腎之兩者,其實則一耳。故《項氏家說》引沙隨程可久曰:北方常配二物,故惟坎加習,於物為龜為蛇,於方為朔為北,於大玄為罔為冥。《難經》曰:藏有一而腎獨兩。此之謂也。
此通三十八、三十九難諸篇,前後參考,其義乃盡。
三十七難曰:五臟之氣,於何發起,通於何許,可曉以不?然:五臟者,當上關於九竅也。故肺氣通於鼻,鼻和則知香臭矣;肝氣通於目,目和則知黑白矣;脾氣通於口,口和則知穀味矣;心氣通於舌,舌和則知五味矣;腎氣通於耳,耳和則知五音矣。
謝氏曰:本篇問五臟之氣於何發起,通於何許,答文止言五臟通九竅之義,而不及五臟之發起,恐有缺文。愚按五臟發起,當如二十三難流注之說。上關九竅,《靈樞》作七竅者是。下同。
五臟不和,則九竅不通。六腑不和,則留結為癰。
此二句,結上起下之辭。五臟陰也,陰不和則病於內。六腑陽也,陽不和則病於外。
邪在六腑,則陽脈不和;陽脈不和,則氣留之;氣留之,則陽脈盛矣。邪在五臟。則陰脈不和;陰脈不和,則血留之;血留之,則陰脈盛矣,陰氣太盛,則陽氣不得相營也,故曰格。陽氣大盛,則陰氣不得相營也,故曰關。陰陽俱盛,不得相營也,故曰關格。關格者,不得盡其命而死矣。
此與《靈樞》十七篇文大同小異。或云二十八難「其受邪氣,畜則腫熱,砭射之也」十二字當為此章之結語。蓋陰陽之氣太盛,而至於關格者,必死。若但受邪氣,畜則宜砭射之。其者,指物之辭,因上文六腑不和,及邪在六腑而言之也。
經言氣獨行於五臟,不營於六腑者,何也?然:夫氣之所行也,如水之流,不得息也。故陰脈營於五臟,陽脈營於六腑,如環無端,莫知其紀,終而復始,其不覆溢,人氣內溫於臟腑,外濡於腠理。
此因上章營字之意而推及之也,亦與《靈樞》十七篇文大同小異。所謂氣行於五臟,不營於六腑者,非不營於六腑也,謂在陰經則營於五臟,在陽經則營於六腑。脈氣周流,如環無端,則無關格覆溢之患,而人之氣內得以溫於臟腑,外得以濡於腠理矣。
四明陳氏曰:府有邪則陽脈盛,藏有邪則陰脈盛。陰脈盛者,陰氣關於下;陽脈盛者,陽氣格於上。然而未至於死。陰陽俱盛,則既關且格,格則吐而食不下,關則二陰閉,不得大小便而死矣。臟腑氣和而相營,陰不覆,陽不溢,又何關格之有?
三十八難曰:藏唯有五,府獨有六者,何也?然:所以府有六者,謂三焦也。有原氣之別焉,主持諸氣,有名而無形,其經屬手少陽,此外府也,故言府有六焉。
三焦主持諸氣,謂原氣別使者,以原氣賴其導引,潛行默運於一身之中,無或間斷也。外府,指其經為手少陽而言。蓋三焦外有經而內無形,故云。詳見六十六難。
三十九難曰:經言府有五,藏有六者,何也?然:六腑者,正有五腑也。五臟亦有六臟者,謂腎有兩藏也,其左為腎,右為命門。命門者,精神之所舍也,男子以藏精,女子以系胞,其氣與腎通。故言藏有六也,府有五者何也?然:五臟各一腑,三焦亦是一腑,然不屬於五臟,故言府有五焉。
前篇言藏有五腑有六,此言府有五臟有六者,以腎之有兩也。腎之兩雖有左右命門之分,其氣相通,實皆腎而已。府有五者,以三焦配合手心主也。合諸篇而觀之,謂五臟六腑可也,五臟五腑亦可也,六臟六腑亦可也。
四十難曰:經言肝主色,心主臭,脾主味,肺主聲,腎主液。鼻者肺之候,而反知香臭;耳者腎之候,而反聞聲,其意何也?然:肺者西方金也,金生於巳,巳者南方火,火者心,心主臭,故令鼻知香臭,腎者北方水也,水生申,申者西方金,金者肺,肺主聲,故令耳聞聲。
四明陳氏曰:臭者心所主,鼻者肺之竅,心之脈上肺,故令鼻能知香臭也。耳者腎之竅,聲者肺所主,腎之脈上肺,故令耳能聞聲也。愚按越人此說,蓋以五行相生之理而言,且見其相因而為用也。
四十一難曰:肝獨有兩葉,以何應也?然:肝者,東方木也。木者春也,萬物始生,其尚幼小,意無所親,去太陰陰尚近,離太陽不遠,猶有兩心,故有兩葉,亦應木葉也。
四明陳氏曰:五臟之相生,母子之道也。故腎為肝之母,屬陰中之太陰;心為肝之子,屬陽中之太陽。肝之位,切近乎腎,亦不遠乎心也。愚謂肝有兩葉,應東方之木。木者春也,萬物始生,草木甲折,兩葉之義也。越人偶有見於此而立為論說,不必然,不必不然也。其曰太陰太陽,固不必指藏氣及月令而言。但隆冬為陰之極,首夏為陽之盛,謂之太陰太陽,無不可也。凡讀書須要融活,不可滯泥。先儒所謂以意逆志,是謂得之,信矣!後篇謂肝左三葉,右四葉,此云兩葉,總其大者爾。
四十二難曰:人腸胃長短,受水穀多少,各幾何?然:胃大一尺五寸,徑五寸,長二尺六寸,橫屈受水穀三斗五升。其中常留,谷二斗,水一斗五升。小腸大二寸半,徑八分分之少半,長三丈二尺,受谷二斗四升,水六升三合合之大半。迴腸大四寸,徑一寸半,長二丈一尺,受谷一斗,水七升半。廣腸大八寸,徑二寸半,長二尺八寸,受谷九升三合八分合之一。故腸胃凡長五丈八尺四寸,合受水穀八斗七升六合八分合之一。此腸胃長短,受水穀之數也。
迴腸,即大腸。廣腸、肛門之總稱也。
肝重二斤四兩,左三葉,右四葉,凡七葉,主藏魂。心重十二兩,中有七孔三毛,盛精汁三合,主藏神。脾重二斤三兩,扁廣三寸,長五寸,有散膏半斤,主裹血,溫五臟,主藏意。肺重三斤三兩,六葉兩耳,凡八葉,主藏魄。腎有兩枚,重一斤一兩,主藏志。膽在肝之短葉間,重三兩三銑,盛精汁三合。胃重二斤一兩,紆曲屈伸,長二尺六寸,大一尺五寸,徑五寸,盛谷二斗,水一斗五升。小腸重二斤十四兩,長三丈二尺,廣二寸半,徑八分分之少半,左回疊積十六曲,盛谷二斗四升,水六升三合合之大半。大腸重二斤十二兩,長二丈一尺,廣四寸,徑一寸,當齊右回十六曲,盛谷一斗,水七升半。膀胱重九兩二銖,縱廣九寸,盛溺九升九合。口廣二寸半。唇至齒長九分。齒以後至會厭深三寸半,大容五合。舌重十兩,長七寸,廣二寸半。咽門重十二兩,廣二寸半,至胃長一尺六寸。喉嚨重十二兩,廣二寸,長一尺二寸,九節。肛門重十二兩,大八寸,徑二寸大半,長二尺八寸,受谷九升三合八分合之一。
此篇之義,《靈樞》三十一、三十二篇皆有之。越人併為一篇,而後段增入五臟輕重,所盛所藏,雖覺前後重複,不害其為丁寧也。但其間受盛之數,各不相同,然非大義之所關,姑闕之,以俟知者。
四十三難曰:人不食飲,七日而死者,何也?然:人胃中當有留谷二斗,水一斗五升,故平人日再至圊,一行二升半,日中五升,七日五七三斗五升,而水穀盡矣。故平人不食飲七日而死者,水穀津液俱盡,即死矣。
此篇與《靈樞》三十篇文,大同小異。平人胃滿則腸虛,腸滿則胃虛,更虛更滿,故氣得上下,五臟安定,血脈和則精神乃居。故神者水穀之精氣也,平人不食飲七日而死者,水穀津液皆盡也。故曰水去則榮散,谷消則衛亡,榮散衛亡,神無所依,此之謂也。
四十四難曰:七衝門何在?然:唇為飛門,齒為戶門,會厭為吸門,胃為賁門,太倉下口為幽門,大腸小腸會為闌門,下極為魄門,故曰七衝門也。
沖,衝要之沖。會厭,謂咽嗌會合也。厭,猶掩也,謂當咽物時,合掩喉嚨,不使食物誤入,以阻其氣之噓吸出入也。賁,與奔同,言物之所奔響也。太倉下口,胃之下口也,在臍上二寸,下脫之分。大腸小腸會在臍上一寸水分穴。下極,肛門也,云魄門,亦取幽陰之義。
四十五難曰:經言八會者,何也?然:府會太倉,藏會季脅,筋會陽陵泉,髓會絕骨,血會鬲俞,骨會大抒,脈會太淵,氣會三焦外,一筋直兩乳內也。熱病在內者,取其會之氣穴也。
太倉,一名中脘,在齊上四寸,六腑取稟於胃,故為府會。季脅,章門穴也,在大橫外,直齊季肋端,為脾之募,五臟取稟於脾,故為藏會。足少陽之經結於膝外廉陽陵泉也,在膝下一寸外廉陷中,又膽與肝為配,肝者筋之合,故為筋會。絕骨,一名陽輔,在足外踝上四寸,輔骨前,絕骨端,如前三分,諸髓皆屬於骨,故為髓會。鬲俞,在背第七椎下,去脊兩旁各一寸半,足太陽脈氣所發也,太陽多血,又血乃水之象,故為血會。大杼,在項下第一椎下,去脊兩旁各一寸半。太淵,在掌後陷中動脈即所謂寸口者,脈之大會也。氣會三焦外,一筋直兩乳內,即膻中,為氣海者也,在玉堂下一寸六分。熱病在內者,各視其所屬而取之會也。謝氏曰:三焦當作上焦。四明陳氏曰:髓會絕骨,髓屬於腎,腎主骨,於足少陽無所關。腦為髓海,腦有枕骨穴,則當會枕骨,絕骨誤也。血會鬲俞,血者心所統,肝所藏,鬲俞在七椎下兩旁,上則心俞,下則肝俞,故為血會。骨會大杼,骨者髓所養,髓自腦下注於大杼,大杼滲入脊心,下貫尾骶,滲諸骨節,故骨之氣皆會於此,亦通。古益袁氏曰:人能健步,以髓會絕骨也。肩能任重,以骨會大杼也。
四十六難曰:老人臥而不寐,少壯寐而不寤者,何也?然:經言少壯者,血氣盛,肌肉滑,氣道通,榮衛之行不失於常,故晝日精,夜不寤也。老人血氣衰,肌肉不滑,榮衛之道澀,故晝日不能精,夜不能寐也。故知老人不得寐也。
老人之寤而不寐,少壯之寐而不寤,系乎榮衛血氣之有餘不足也,與《靈樞》十八篇同。
四十七難曰:人面獨能耐寒者,何也?然:人頭者,諸陽之會也,諸陰脈皆至頸胸中而還,獨諸陽脈皆上至頭耳,故令面耐寒也。
《靈樞》第四篇曰:首面與身形也,屬骨連筋,同血合於氣耳。天寒則裂地凌冰,其卒寒或手足懈惰,然而其面不衣,何也?岐伯曰:十二經脈,三百六十五絡,其血氣皆上於面而走空竅,其精陽氣上走於目而為睛,其彆氣走於耳而為聽,其宗氣上出於鼻而為臭,其濁氣出於胃走唇口而為味,其氣之津液皆上熏於面,而皮又厚,其肉堅,故大熱盛寒不能勝之也。愚按手之三陽,從手上走至頭;足之三陽,從頭下走至足;手之三陰,從腹走至手;足之三陰,從足走入腹。此所以諸陰脈皆至頸胸中而還,獨諸陽脈皆上至頭耳也。
四十八難曰:人有三虛三實,何謂也?然:有脈之虛實,有病之虛實,有診之虛實也。脈之虛實者,濡者為虛,緊牢者為實。病之虛實者,出者為虛,入者為實;言者為虛,不言者為實;緩者為虛,急者為實。診之虛實者,濡者為虛,牢者為實:癢者為虛,痛者為實;外痛內快為外實內虛,內痛外快為內實外虛。故曰虛實也。
濡者為虛,緊牢者為實,此脈之虛實也。出者為虛,是五臟自病,由內而之外,東垣家所謂內傷是也。入者為實,是五邪所傷,由外而之內,東垣家所謂外傷是也。言者為虛,以五臟自病,不由外邪,故惺惺而不妨於言也。不言者為實,以人之邪氣內郁,故昏亂而不言也。緩者為虛,緩,不急也,言內之出者,徐徐而遲,非一朝一夕之病也。急者為實,言外邪所中,風寒溫熱等病,死生在五六日之間也。此病之虛實也。診,按也,候也。按其外而知之,非診脈之診也。濡者為虛,牢者為實,《脈經》無此二句,謝氏以為衍文。楊氏謂按之皮肉柔濡者為虛,牢強者為實。然則有亦無害。夫按病者之處所,知痛者為實,則知不痛而癢者非實矣。又知外痛內快,為邪盛之在外;內痛外快,為邪盛之在內矣。大抵邪氣盛則實,精氣奪則虛,此診之虛實也。
四十九難曰:有正經自病,有五邪所傷,何以別之?然:憂愁思慮則傷心,形寒飲冷則傷肺,恚怒氣逆上而不下則傷肝,飲食勞倦則傷脾,久坐濕地,強力入水則傷腎,是正經之自病也。
心主思慮,君主之官也,故憂愁思慮則傷心。肺主皮毛而在上,是為嫩藏,故形寒飲冷則傷肺。肝主怒,怒則傷肝。脾主飲食及四肢,故飲食勞倦則傷脾。腎主骨而屬水,故用力作強,坐濕入水則傷腎。凡此,蓋憂思恚怒,飲食動作之過而致然也。夫憂思恚怒,飲食動作,人之所不能無者,發而中節,烏能無害,過則傷人必矣。故善養生者,去泰去甚,適其中而已。昧者拘焉,乃欲一切拒絕之,豈理也哉。
此與《靈樞》第四篇文大同小異,但傷脾一節,作若醉入房,汗出當風則傷脾不同爾。謝氏曰:飲食勞倦,自是二事。飲食得者,飢飽失時;勞倦者,勞形力而致倦怠也。此本經自病者,病由內作,非外邪之干,所謂內傷者也。或曰坐濕入水,亦從外得之也,何謂正經自病?曰:此非天之六淫也。
何謂五邪?然:有中風,有傷暑,有飲食勞倦,有傷寒,有中濕,此之謂五邪。
風,木也,喜傷肝。暑,火也,喜傷心。土爰稼穡,脾主四肢,故飲食勞倦喜傷脾。寒,金氣也,喜傷肺。《左氏傳》狐突云金寒是也。濕,水也,喜傷腎,霧雨蒸氣之類也。此五者,邪由外至,所謂外傷者也。謝氏曰:脾冒正經之病,得之勞倦;五邪之傷,得之飲食。
假令心病,何以知中風得之?然:其色當赤。何以言之?肝主色,自入為青,入心為赤,入脾為黃,入肺為白,入腎為黑。肝為心邪,故知當赤色。其病身熱,脅下滿痛,其脈浮大而弦。
此以心經一部,設假令而發其例也。肝主色,肝為心邪,故色赤。身熱,脈浮大,心也;脅痛脈弦,肝也。
何以知傷暑得之?然:當惡臭。何以言之?心主臭,自入為焦臭,入脾為香臭,入肝為臊臭,入腎為腐臭,入肺為腥臭。故知心病傷暑得之當惡臭。其病身熱而煩,心痛,其脈浮大而散。
心主臭,心傷暑而自病,故惡臭。而證狀脈診,皆屬乎心也。
何以知飲食勞倦得之?然:當喜苦味也。虛為不欲食,實為欲食。何以言之?脾主味,入肝為酸,入心為苦,入肺為辛,入腎為咸,自入為甘。故知脾邪入心,為喜苦味也。其病身熱,而體重嗜臥,四肢不收,其脈浮大而緩。
脾主味,脾為心邪,故喜苦味。身熱脈浮大,心也。體重嗜臥,四肢不收,脈緩,脾也。虛為不欲食,實為欲食二句,於上下文無所發,疑錯簡衍文也。
何以知傷寒得之?然:當譫言妄語。何以言之?肺主聲,入肝為呼,入心為言,入脾為歌,入腎為呻,自入為哭。故知肺邪入心,為譫言妄語也。其病身熱,洒洒惡寒,甚則喘咳,其脈浮大而澀。
肺主聲,肺為心邪,故譫言妄語。身熱,脈浮大,心也;惡寒喘咳,脈澀,肺也。
何以知中濕得之?然:當喜汗出不可止。何以言之?腎主濕,入肝為泣,入心為汗,入脾為涎,入肺為涕,自入為唾。故知腎邪入心,為汗出不可止也。其病身熱而小腹痛,足脛寒而逆,其脈沉濡而大。此五邪之法也。
腎主濕,濕化五液,腎為心邪,故汗出不可止。身熱脈大,心也;小腹痛,足脛寒,脈沉濡,腎也。
凡陰陽臟腑經絡之氣,虛實相等,正也。偏虛偏實,失其正也。失其正,則為邪矣。此篇越人蓋言陰陽臟腑經絡之偏虛偏實者也。由偏實也,故內邪得而生;由偏虛也,故外邪得而入。
五十難曰:病有虛邪,有實邪,有賊邪,有微邪,有正邪,何以別之?然:從後來者為虛邪,從前來者為實邪,從所不勝來者為賊邪,從所勝來者為微邪,自病者為正邪。有圖。
五行之道,生我者體,其氣虛也,居吾之後而來為邪,故曰虛邪。我生者相,氣方實也,居吾之前而來為邪,故曰實邪。正邪則本經自病者也。
何以言之?假令心病,中風得之為虛邪,傷暑得之為正邪,飲食勞倦得之為實邪,傷寒得之為微邪,中濕得之為賊邪。
假心為例,發明上文之義。中風為虛邪,從後而來,火前水後也。傷暑為正邪,火自病也。飲食勞倦為實邪,從前而來,土前火後也。傷寒為微邪,從所勝而來,火勝金也。中濕為賊邪,從所不勝而來,水剋火也。與上篇互相發,宜通考之。
五十一難曰:病有欲得溫者,有欲得寒者,有欲得見人者,有不欲得見人者,而各不同,病在何臟腑也?然:病欲得寒,而欲見人者,病在府也;病欲得溫,而不欲見人者,病在藏也。何以言之?府者陽也,陽病欲得寒,又欲見人;藏者陰也,陰病欲得溫,又欲閉戶獨處,惡聞人聲。故以別知臟腑之病也。
紀氏曰:府為陽,陽病則熱有餘而寒不足,故飲食衣服居處,皆欲就寒也。陽主動而應乎外,故欲得見人。藏為陰,陰病則寒有餘而熱不足,故飲食衣服居處,皆欲就溫也。陰主靜而應乎內,故欲閉戶獨處而惡聞人聲也。
五十二難曰:府藏發病,根本等不?然:不等也。其不等奈何?然:藏病者,止而不移,其病不離其處;府病者,彷彿賁響,上下行流,居處無常。故以此知臟腑根本不同也。
丁氏曰:藏為陰,陰主靜,故止而不移。府為陽,陽主動,故上下流行,居處無常也。與五十五難文義互發。
五十三難曰:經言七傳者死,間藏者生,何謂也?然:七傳者,傳其所勝也。間藏者,傳其子也。何以言之?假令心病傳肺,肺傳肝,肝傳脾,脾傳腎,腎傳心,一臟不再傷,故言七傳者死也。有圖。
紀氏云:心火傳肺金,肺金傳肝木,肝木傳脾土,脾土傳腎水,腎水傳心火。心火受水之傳一也,肺金復受火之傳再也。自心而始,以次相傳,至肺之再,是七傳也。故七傳死者,一臟不受再傷也。
假令心病傳脾,脾傳肺,肺傳腎,腎傳肝,肝傳心,是子母相傳,竟而復始,如環無端,故曰生也。
呂氏曰:間藏者,間其所勝之藏而相傳也。心勝肺,脾間之;脾勝腎,肺間之;肺勝肝,腎間之;腎勝心,肝間之;肝勝脾,心間之。此謂傳其所生也。
按《素問·標本病傳論》曰:謹察間甚,以意調之。間者並行,甚者獨行。蓋並者並也,相併而傳,傳其所間。如呂氏之說是也。獨者特也,特傳其所勝,如紀氏之說是也。越人之義蓋本諸此。詳見本篇,及《靈樞》四十二篇。但二經之義,則以五臟與胃、膀胱七者相傳發其例,而其篇題皆以病傳為名。今越人則以七傳間藏之目推明二經,假心為例,以見病之相傳。若傳所勝,至一臟再傷則死。若間其所勝,是子母相傳,則生也。尤簡而明。
五十四難曰:藏病難治,府病易治,何謂也?然:藏病所以難治者,傳其所勝也。府病易治者,傳其子也。與七傳間藏同法也。
四明陳氏曰:五臟者,七神內守,則邪之微者不易傳。若大氣之人,則神亦失守而病深,故病難治,亦或至於死矣。六腑為轉輸傳化者,其氣常通,況膽又清淨之處,雖邪入之,終難深留,故府病易治也。愚按:以越人之意推之,則藏病難治者,以傳其所勝也;府病易治者,以傳其所生也。雖然,此特各舉其一偏而言爾。若藏病傳其所生,亦易治;府病傳其所勝,亦難治也。故龐安常云:世之醫書,唯扁鵲之言為深,所謂《難經》者也。越人寓術於其書,而言之有不詳者,使後人自求之歟。今以此篇詳之,龐氏可謂得越人之心者矣。
五十五難曰:疾有積有聚,何以別之?然:積者陰氣也,聚者陽氣也。故陰沉而伏,陽浮而動。氣之所積名曰積,氣之所聚名曰聚。故積者五臟所生,聚者六腑所成也。積者陰氣也,其始發有常處,其痛不離其部,上下有所終始,左右有所窮處。聚者陽氣也,其始發無根本,上下無所留止,其痛無常處,謂之聚。故以是別知積聚也。
積者五臟所生,五臟屬陰,陰主靜,故其病沉伏而不離其處。聚者六腑所成,六腑屬陽,陽主動,故其病浮動而無所留止也。楊氏日:積,蓄也,言血脈不行,蓄積而成病也。周仲立曰:陰沉而伏,初亦未覺,漸以滋長,日積月累是也。聚者病之所在,與血氣偶然邂逅,故無常處也。與五十二難意同。
五十六難曰:五臟之積,各有名乎?以何月何日得之?然:肝之積名曰肥氣,在左脅下,如覆杯,有頭足,久不愈,令人發咳逆,膕瘧,連歲不已,以季夏戊己日得之。何以言之?肺病傳於肝,肝當傳脾,脾季夏適王,王者不受邪,肝復欲還肺,肺不肯受,故留結為積,故知肥氣以季夏戊已日得之。
肥之言盛也。有頭足者,有大小本末也。咳逆者,足厥陰之別,貫膈,上注肺,肝病故胸中咳而逆也。二日一發為㾬瘧,《內經》五臟皆有瘧,此在肝,為風瘧也,抑以瘧為寒熱。病多屬少陽,肝與之為表裡,故云左脅,肝之部也。
心之積名曰伏梁,起齊上,大如脅。上至心下,久不愈,令人病煩心,以秋庚辛日得之。何以言之?腎病傳心,心當傳肺,肺以秋適王,王者不受邪,心欲復還腎,腎不肯受,故留結為積,故知伏梁以秋庚辛日得之。
伏梁,伏而不動,如梁木然。
脾之積名曰痞氣,在胃脘,覆大如盤,久不愈,令人四肢不收,發黃疸,飲食不為肌膚,以冬壬癸日得之。何以言之?肝病傳脾,脾當傳腎,腎以冬適王,王者不受邪,脾復欲還肝,肝不肯受,故留結為積,故知痞氣以冬壬癸日得之。
痞氣,痞塞而不通也。疸病,發黃也。濕熱為疸。
肺之積,名曰息賁,在右脅下,覆大如杯,久不愈,令人灑淅寒熱,喘咳,發肺壅,以春甲乙日得之。何以言之?心病傳肺,肺當傳肝,肝以春適王,王者不受邪,肺復欲還心,心不肯受,故留結為積,故知息賁以春之甲乙日得之。
息賁,或息或賁也。右脅,肺之部。肺主皮毛,故灑淅寒熱。或謂藏病止而不移,今肺積或息或賁,何也?然或息或賁,非居處無常,如府病也,特以肺主氣,故其病有時而動息爾。腎亦主氣,故賁豚亦然。
腎之積名曰賁豚,發於少腹,上至心下,若豚狀,或上或下無時,久不已,令人喘逆,骨痿少氣,以夏丙丁日得之。何以言之?脾病傳腎,腎當傳心,心以夏適王,王者不受邪,腎復欲還脾,脾不肯受,故留結為積,故知賁豚以夏丙丁日得之。此五積之要法也。
賁豚,言若豚之賁突,不常定也。豚性躁,故以名之。令人喘逆者,足少陰之支,從肺出絡心,注胸中故也。
此難但言藏病而不言府病者,紀氏謂以其發無常處也。楊氏謂六腑亦相傳,行如五臟之傳也。
或問:天下之物理,有感有傳。感者情也,傳者氣也。有情斯有感,有氣斯有傳。今夫五臟之積,特以氣之所勝,傳所不勝云爾。至於王者不受邪,是固然也。若不勝者,反欲還所勝,所勝不納,而留結為積,則是有情而為感矣。且五臟在人身中,各為一物,猶耳司聽,目司視,各有所職,而不能思。非若人之感物,則心為之主,而乘氣機者也。然則五臟果各能有情而感乎?曰:越人之意,蓋以五行之道,推其理勢之所有者,演而成文耳。初不必論其情感,亦不必論其還不還,與其必然否也。讀者但以所勝傳不勝,及王者不受邪,遂留結為積觀之,則不以辭害志,而思過半矣。
或又問:子言情感氣傳,先儒之言則日形交氣感,是又氣能感矣,於吾子之言何如?曰:先儒之說,雖曰氣感,由形交也。形指人身而言,所以感之主也。
五十七難曰:泄凡有幾,皆有名不?然:泄凡有五,其名不同,有胃泄,有脾泄,有大腸泄,有小腸泄,有大瘕泄,名曰後重。
此五泄之目,下文詳之。
胃泄者,飲食不化,色黃。
胃受病,故食不化。胃屬土,故色黃。
脾泄者,腹脹滿,泄注,食即嘔吐逆。
有聲無物為嘔,有聲有物為吐。脾受病,故腹脹泄注,食即嘔吐而上逆也。
大腸泄者,食已窘迫,大便色白,腸鳴切痛。
食方已即窘迫,欲利也。白者,金之色。謝氏曰:此腸寒之證也。
小腸泄者,溲而便膿血,少腹痛。
溲,小利也。便,指大便而言。溲而便膿血,謂小便不悶,大便不裡急後重也。
大瘕泄者,裡急後重,數至圊而不能便,莖中痛。此五泄之要法也。
瘕,結也,謂因有凝結而成者。裡急,謂腹內急迫。後重,謂肛門下墜。惟其裡急後重,故數至圊而不能便。莖中痛者,小便亦不利也。
謝氏謂小腸、大瘕二泄,今所謂痢疾也。《內經》曰腸澼故下利赤白者,灸小腸俞是也。穴在第十六椎下兩傍各一寸五分,累驗。
四明陳氏曰:胃泄,即飧泄也。脾泄,即濡泄也。大腸泄,即涸泄也。小腸泄,謂凡泄則小便先下而便血,即血泄也。大瘕泄,即腸癖也。
五十八難曰:傷寒有幾?其脈有變否?然:傷寒有五,有中風,有傷寒,有濕溫,有熱病,有溫病,其所苦各不同。
變當作辨,謂分別其脈也。
紀氏曰:汗出惡風者,謂之傷風。無汗惡寒者,謂之傷寒。一身盡疼,不可轉測者,謂之濕溫。冬傷於寒,至夏而發者,謂之熱病。非其時而有其氣,一歲之中,病多相似者,謂之溫病。
中風之脈,陽浮而滑,陰濡而弱。濕溫之脈,陽浮而弱,陰小而急。傷寒之脈,陰陽俱盛而緊澀。熱病之脈,陰陽俱浮,浮之而滑,沉之散澀。溫病之脈,行在諸經,不知何經之動也,各隨其經所在而取之。
上文言傷寒之目,此言其脈之辨也。陰陽字,皆指尺寸而言。楊氏曰:溫病乃是疫癘之氣,非冬感於寒,至春變為溫病者。散行諸經,故不可預知,臨病人而診之,知在何經之動,乃隨而治之。
謝氏曰:仲景傷寒例云:冬時嚴寒,萬類收藏,君子周密,則不傷於寒。觸冒者乃名傷寒耳。其傷於四時之氣,皆能為病。以傷寒為毒者,以其最成殺厲之氣也。中而即病者,名曰傷寒。不即病者,寒毒藏於肌膚,至春變為溫病,至夏變為暑病。暑病者,熱極而重於溫也。又曰陽脈浮滑,陰脈濡弱,更遇於風,變為風溫。今按仲景例,風溫與《難經》中風脈同,而無濕溫之說。又曰:《難經》言溫病,即仲景傷寒例中所言溫瘧、風溫、溫毒、溫疫四溫病也。越人言其概而未詳,仲景則發其秘而條其脈,可謂詳矣。龐安常《傷寒總論》云:難經載五種傷寒,言溫病之脈在諸經,不知何經之動,隨其經所在而取之。據《難經》,溫病又是四種傷寒感異氣而變成者也。所以王叔和云:陽脈浮滑,陰脈濡弱,更遇於風,變成風溫。陽脈洪數,陰脈實大,更遇濕熱,變為溫毒。溫毒為病,最重也。陽脈濡弱,陰脈弦緊,更遇濕氣,變為濕溫。脈陰陽俱盛,重感於寒,變為溫瘧。斯乃同病異名,同脈異經者也。所謂隨其經所在而取之者,此也。龐氏此說,雖不與《難經》同,然亦自一義例。但傷寒例言溫疫而無濕溫,叔和言濕溫而無溫疫此亦異耳。
傷寒有汗出而愈,下之而死者;有汗出而死,下之而愈者,何也?然:陽虛陰盛,汗出而愈,下之即死;陽盛陰虛,汗出而死,下之而愈。
受病為虛,不受病者為盛。唯其虛也,是以邪湊之;唯其盛也,是以邪不入。即《外臺》所謂表病里和,里病表和之謂,指傷寒傳變者而言之也。表病里和,汗之可也。而反下之,表邪不除,裡氣復奪矣;里病表和,下之可也,而反汗之,里邪不退,表氣復奪矣,故云死。所以然者,汗能亡陽,下能損陰也。此陰陽字,指表裡言之。經曰:誅伐無過,命曰大惑。此之謂歟?
寒熱之病,候之如何也?然:皮寒熱者,皮不可近席,毛髮焦,鼻槁,不得汗。肌寒熱者,皮膚痛,唇舌藁,無汗。骨寒熱者,病無所安,汗注不休,齒本藁痛。
《靈樞》二十一篇曰:皮寒熱者,不可附席,毛髮焦,鼻槁臘,不得汗。取三陽之絡,以補手太陰。肌寒熱者,肌痛,毛髮焦而唇槁臘,不得汗。取三陽於下,以去其血者,補足太陰以出其汗。骨寒熱者,病無所安(謂一身百脈無有是處也),汗注不休。齒未槁,取其少陰股之絡;齒已槁,死不治。愚按:此蓋內傷之病,因以類附之。東垣內外傷辨,其兆於此乎。
五十九難曰:狂癲之病,何以別之?然:狂疾之始發,少臥而不飢,自高腎也,自辨智也,自倨貴也,妄笑好歌樂,妄行不休是也。癲疾始發,意不樂,僵仆直視,其脈三部陰陽俱盛是也。
狂疾發於陽,故其狀皆自有餘而主動;癲疾發於陰,故其狀皆自不足而主靜。其三部陰陽俱盛者,謂發於陽為狂,則陽脈俱盛;發於陰為癲,則陰脈俱盛也。接二十難中,重陽者狂,重陰者癲,脫陽者見鬼,脫陰者目盲四句,當屬之此下。重,讀如再重之重(去聲)。重陽重陰,於以再明上文陰陽俱盛之意。又推其極,至脫陰脫陽,則不止於重陽重陰矣。蓋陰盛而極,陽之脫也,鬼為幽陰之物,故見之。陽盛而極,陰之脫也,一水不能勝五火,故目盲。四明陳氏曰:氣並於陽,則為重陽;血並於陰,則為重陰。脫陽見鬼,氣不守也;脫陰目盲,血不榮也。
狂癲之病,《靈樞》二十一篇其論詳矣。越人特舉其概,正龐氏所謂引而不發,使後人自求之歟。
六十難曰:頭心之病,有厥痛,有真痛,何謂也?然:手三陽之脈,受風寒,伏留而不去者,則名厥頭痛。
詳見《靈樞》二十四篇厥逆也。
入連在腦者,名真頭痛。
真頭痛,其痛甚,腦盡痛,手足青至節,死不治。蓋腦為髓海,真氣之所聚,卒不受邪,受邪則死。
其五臟氣相干,名厥心痛。
《靈樞》載厥心痛凡五,胃心痛,腎心痛,脾心痛,肝心痛,肺心痛,皆五臟邪氣相干也。
其痛甚,但在心,手足青者,即名真心痛。其真心痛者,旦發夕死,夕發旦死。
《靈樞》曰:真心痛,手足青至節,心痛甚,為真心痛。又七十一篇曰:少陰者,心脈也。心者,五臟六腑之大主也。心為帝王,精神之所舍,其藏堅固,邪不能客,客之則傷心,心傷則神去,神去則死矣。其真心痛者,真字下當欠一頭字,蓋閥文也。手足青之青,當作清,冷也。
六十一難曰:經言望而知之謂之神,聞而知之謂之聖,問而知之謂之工,切脈而知之謂之巧,何謂也?然:望而知之者,望見其五色,以知其病。
《素問·五臟生成篇》曰:色見青如草茲者死,黃如積實者死,黑如炲者死,赤如衃血者死,白如枯骨者死。此五色之見死者也。青如翠羽者生,赤如雞冠者生,黃如蟹腹者生,白如豕膏者生,黑如鳥羽者生。此五色之見生也。生於心,欲如以鎬裹朱。生於肺,欲如以縞裹紅。生於肝,欲如以縞裹鉗。生於脾,欲如以縞裹栝樓實。生於腎,欲如以縞裹紫。此五臟生色之外榮也。《靈樞》四十九篇曰:青黑為痛,黃赤為熱,白為寒。又曰:赤色出於兩顴,大如拇指者,病雖小愈,必卒死。黑色出於庭(庭者顏也),大如拇指,必不病而卒。又七十四篇曰:診血脈者,多赤多熱,多青多痛,多黑為久痹,多黑、多赤、多青皆見者,為寒熱身痛。面色微黃,齒垢黃,爪甲上黃,黃疽也。又如驗產婦,面赤舌青,母活子死;面青舌青,沫出,母死子活;唇口俱青,子母俱死之類也。袁氏曰:五臟之色見於面者,各有部分,以應相生相剋之候,察之以知其病也。
聞而知之者,聞其五音以別其病。
四明陳氏曰:五臟有聲,而聲有音。肝聲呼,音應角,調而直。音聲相應則無病,角亂則病在肝。心聲笑,音應徵,和而長。音聲相應則無病,徵亂則病在心。脾聲歌,音應宮,大而和。音聲相應則無病,宮亂則病在脾。肺聲哭,音應商,輕而勁。音聲相應則無病,商亂則病在肺。腎聲呻,音應羽,沉而深。音聲相應則無病,羽亂則病在腎。袁氏曰:聞五臟五聲,以應五音之清濁,或互相勝負,或其音嘶嘎之類;別其病也。
此一節,當於《素問》陰陽應象論、金匱真言諸篇言五臟聲音,及三十四難云云求之,則聞其聲足以別其病也。
問而知之者,問其所欲五味,以知其病所起所在也。
《靈樞》六十三篇日:五味入口,各有所走,各有所病。酸走筋,多食之,令人癃。咸走血,多食之,令人渴。辛走氣多食之,令人洞心。辛與氣俱行,故辛入心而與汗俱出。苦走骨,多食之,令人變嘔。甘走肉,多食之,令人惋心(悗音悶)。推此則知問其所欲五味,以知其病之所起所在也。袁氏日:問其所欲五味中,偏嗜偏多食之物,則知藏氣有偏勝偏絕之候也。
切脈而知之者,診其寸口,視其虛實,以知其病,病在何臟腑也。
診寸口,即第一難之義。視虛實,見六難並四十八難。王氏脈法贊日:脈有三部,尺寸及關。榮衛流行,不失衡銓。腎沉心洪,肺浮肝弦。此自常經,不失銖分。出入升降,漏刻周旋,水下二刻,脈一周身,旋覆寸口,虛實見焉。此之謂也。
經言以外知之曰聖,以內知之曰神,此之謂也。
以外知之望聞,以內知之問切也。神,微妙。聖,通明也。又總結之,言神聖則功巧在內矣。
六十二難曰:藏井滎有五,府獨有六者,何謂也?然:府者陽也,三焦行於諸陽,故置一俞,名曰原。府有六者,亦與三焦共一氣也。
藏之井滎有五,謂井、滎、俞、經、合也。府之井滎有六,以三焦行於諸陽,故又置一俞而名曰原。所以府有六者,與三焦共一氣也。虞氏日:此篇疑有缺誤,當與六十六難參考。
六十三難曰:《十變》言五臟六腑滎合,皆以井為始者,何也?然:井者,東方春也,萬物之始生,諸汯行喘息,蜎飛蠕動,當生之物,莫不以春生,故歲數始於春,日數始於甲,故以井為始也。
十二經所出之穴,皆謂之井,而以為滎俞之始者,以井主東方木。木者①春也,萬物發生之始。諸蚑者行,喘者息。息謂噓吸氣也。公孫洪傳作蚑行喙息,義尤明白。蜎者飛,蠕者動,皆蟲豸之屬。凡當生之物,皆以春而生。是以歲之數則始於春,日之數則始於甲,人之滎合則始於井也。馮氏日:井,谷井之井,泉源之所出也。四明陳氏日:經穴之氣所生,則自井始。而溜滎注俞,過經入合,故以萬物及歲數日數之始為譬也。
六十四難曰:《十變》又言陰井木,陽井金;陰滎火,陽滎水;陰俞土,陽俞土;陰經金,陽經火;陰合水,陽合土。有圖。
十二經起於井穴,陰井為木,故陰井木生陰滎火。陰滎火生陰俞土,陰俞土生陰經金,陰經金生陰合水。陽井為金,故陽井金生陽滎水,陽滎水生陽俞木,陽俞木生陽經火,陽經火生陽合土。
陰陽皆不同,其意何也?然:是剛柔之事也。陰井乙木,陽井庚金。陽井庚,庚者乙之剛也;陰井乙,乙者庚之柔也。乙為木,故言陰井木也;庚為金,故言陽井金也。余皆仿此。
剛柔者,即乙庚之相配也。十干所以自乙庚而言者,蓋諸臟腑穴皆始於井,而陰脈之井始於乙木,陽脈之井始於庚金,故自乙庚而言剛柔之配。而其餘五行之配,皆仿此也。丁氏日:剛柔者謂陰井木,陽井金,庚金為剛,乙木為柔。陰滎火,陽滎水,壬水為剛,丁火為柔。陰俞土,陽俞木,甲木為剛,己土為柔。陰經金,陽經火,丙火為剛,辛金為柔。陰合水,陽合土,戊土為剛,癸水為柔。蓋五行之道,相生者母子之義,相剋相制者夫婦之類。故夫道皆剛,婦道皆柔,自然之理也。《易》曰:分陰分陽,迭用柔剛。其是之謂歟。
六十五難曰:經言所出為井,所入為合,其法奈何?然:所出為井,井者東方春也,萬物之始生,故言所出為井也。所入為合,合者北方冬也,陽氣入藏,故言所入為合也。
此以經穴流注之始終言也。
六十六難曰:經言肺之原出於太淵,心之原出於大陵,肝之原出於太衝,脾之原出於太白,腎之原出於太谿,少陰之原出於兌骨(神門穴也),膽之原出於丘墟,胃之原出於衝陽,三焦之原出於陽池,膀胱之原出於京骨,大腸之原出於合谷,小腸之原出於腕骨。
肺之原太淵,至腎之原太谿,見《靈樞》第一篇。其第二篇曰:肺之俞太淵,心之俞大陵,肝之俞太衝,脾之俞太白,腎之俞太谿。膀胱之俞束骨,過於京骨為原。膽之俞臨泣,過於丘墟為原。胃之俞陷谷,過於衝陽為原。三焦之俞中渚,過於陽池為原。小腸之俞後谿,過於腕骨為原。大腸之俞三間,過於合谷為原。蓋五臟陰經止以俞為原。六腑為陽,既有俞,仍別有原。或曰:《靈樞》以大陵為心之原,《難經》亦然,而又別以兌骨為少陰之原。諸家針灸書,並以大陵為手厥陰心主之俞,以神門在掌後兌骨之端者,為心經所注之俞。似此不同者,何也?按《靈樞》七十一篇曰:少陰無輸,心不病乎?岐伯曰:其外經病而藏不病,故獨取其經於掌後,兌骨之端也。其餘脈出入屈折,其行之疾徐,皆如手少陰,心主之脈行也。又第二篇曰:心出於中衝,溜於勞宮,注於大陵,行於間使,入於曲澤,手少陰也。(按:中衝以下,並手心主經俞,《靈樞》直指為手少陰,而手少陰經俞不別載也)。又《素問·繆刺篇》曰:刺手心主,少陰兌骨之端,各一痏,立已。又氣穴篇曰:藏俞五十穴。王氏注:五臟俞,惟有心包經井俞之穴,而亦無心經井俞穴。又七十九難曰:假令心病,寫手心主俞,補手心主井。詳此前後各經文義則知手少陰與心主同治也。
十二經皆以俞為原者,何也?然:五臟俞者,三焦之所行,氣之所留止也。三焦所行之俞為原者,何也?然:臍下腎間動氣者,人之生命也,十二經之根本也,故名曰原。三焦者,原氣之別使也,主通行三氣,經歷於五臟六腑。原者,三焦之尊號也,故所止輒為原。五臟六腑之有病者,皆取其原也。
十二經皆以俞為原者,以十二經之俞,皆系三焦所行,氣所留止之處也。三焦所行之俞為原者,以臍下腎間動氣,乃人之生命,十二經之根本。三焦則為原氣之別使,主通行上中下之三氣,經歷於五臟六腑也。通行三氣,即紀氏所謂下焦稟真元之氣(即原氣也),上達至於中焦;中焦受水穀精悍之氣,化為榮衛,榮衛之氣,與真元之氣,通行達於上焦也。所以原為三焦之尊號。而所止輒為原,猶警蹕所至,稱行在所也。五臟六腑之有病者,皆於是而取之,宜哉。
六十七難曰:五臟募皆在陰,而俞在陽者,何謂也?然:陰病行陽,陽病行陰,故令募在陰,俞在陽。
募與俞,五臟空穴之總名也。在腹為陰,則謂之募;在背為陽,則謂之俞。募,猶募結之募,言經氣之聚於此也。俞,史扁鵲傳作輸,猶委輸之輸,言經氣由此而輸於彼也。五臟募在腹,肺之募中府,二穴,在胸部雲門下一寸,乳上二肋間,動脈陷中。心之募巨闕,一穴,在鳩尾下一寸。脾之募章門,二穴,在季脅下直臍。肝之募期門,二穴,在不容兩旁各一寸五分。腎之募京門,二穴,在腰中季脅本。五臟俞在背,行足太陽之經。肺俞在第三椎下,心俞在五椎下,肝俞在九椎下,脾俞在十一椎下,腎俞在十四椎下,皆俠脊兩旁各一寸五分。陰病行陽,陽病行陰者,陰陽經絡,氣相交貫,臟腑腹背,氣相通應,所以陰病有時而行陽,陽病有時而行陰也。針法曰:從陽引陰,從陰引陽。
六十八難曰:五臟六腑皆有井、滎、俞、經、合,皆何所主?然:經言所出為井,所流為滎,所注為俞,所行為經,所入為合。井主心下滿,滎主身熱,俞主體重節痛,經主喘咳寒熱,合主逆氣而泄。此五臟六腑井滎俞經合所主病也。
主,主治也。井,谷井之井,水源之所出也。滎,絕小水也,井之源本微,故所流尚小而為滎。俞,輸也,注也,自滎而注,乃為俞也。由俞而經過於此,乃謂之經。由經而入於所合,合者會也。《靈樞》第一篇曰:五臟五俞,五五二十五俞;六腑六俞,六六三十六俞。(此俞字,空穴之總名。凡諸空穴,皆可以言俞。)經絡十二,脈絡十五,凡二十七氣所行,皆井滎俞經合之所繫。而所主病各不同,井主心下滿,肝木病也。足厥陰之支,從肝別貫鬲,上注肺,故井主心下滿。滎主身熱,心火病也。俞主體重節痛。脾土病也。經主喘咳寒熱,肺金病也。合主逆氣而泄,腎水病也。謝氏曰:此舉五臟之病各一端為例,余病可以類推而互取也。不言六腑者,舉藏足以該之。
六十九難曰:經言虛者補,實者瀉之,不虛不實,以經取之,何謂也?然:虛者補其母,實者瀉其子。當先補之,然後瀉之。不虛不實,以經取之者,是正經自生病,不中他邪也,當自取其經,故言以經取之。
《靈樞》第十篇載:十二經皆有盛則瀉之,虛則補之,不盛不虛,以經取之。虛者補其母,實者瀉其子,子能令母實,母能令子虛也。假令肝病虛,即補厥陰之合曲泉是也;實則瀉厥陰之滎行間是也。先補後瀉,即後篇陽氣不足,陰氣有餘,當先補其陽而後瀉其陰之意。然於此義不屬,非缺誤即羨文也。不實不虛,以經取之者,即四十九難憂愁思慮則傷心,形寒飲冷則傷肺云云者,蓋正經之自病者也。楊氏曰:不實不虛,是謂藏不相乘也,故云自取其經。
七十難曰:春夏刺淺,秋冬刺深者,何謂也?然:春夏者陽氣在上,人氣亦在上,故當淺取之;秋冬者陽氣在下,人氣亦在下,故當深取之。
春夏之時,陽氣浮而上,人之氣亦然,故刺之當淺,欲其無大過也。秋冬之時,陽氣沉而下,人氣亦然,故刺之當深,欲其無不及也。經曰:必先歲氣,無伐天和。此之謂也。四明陳氏曰:春氣在毛,夏氣在皮,秋氣在分肉,冬氣在骨髓,是淺深之應也。
春夏各致一陰,秋冬各致一陽者,何謂也?然:春夏溫,必致一陰者,初下針,沉之至腎肝之部,得氣引持之陰也;秋冬寒,必致一陽者,初內針,淺而浮之至心肺之部,得氣推內之陽也。是謂春夏必致一陰,秋冬必致一陽。
致,取也。春夏氣溫,必致一陰者,春夏養陽之義也。初下針,即沉之,至腎肝之部,俟其得氣,乃引針而提之,以至於心肺之分,所謂致一陰也。秋冬氣寒,必致一陽者,秋冬養陰之義也。初內針,淺而浮之當心肺之部,俟其得氣推針而內之,以達於肝腎之分,所謂致一陽也。
此篇致陰致陽之說,越人特推其理,有如是者爾。凡用針補瀉,自有所宜,初不必以是相拘也。
七十一難曰:經言刺榮無傷衛,刺衛無傷榮,何謂也?然:針陽者,臥針而刺之;刺陰者,先以左手攝按所針滎俞之處,氣散乃內針,是謂刺榮無傷衛,刺衛無傷榮也。
榮為陰,衛為陽。榮行脈中,衛行脈外。各有所淺深也。用針之道亦然。針陽必臥針而刺之者,以陽氣輕浮,過之恐傷於榮也。刺陰者,先以左手按所刺之穴,良久,令氣散乃內針,不然則傷衛氣也。無,毋通,禁止辭。
七十二難曰:經言能知迎隨之氣,可令調之。調氣之方,必在陰陽。何謂也?然:所謂迎隨者,知榮衛之流行,經脈之往來也,隨其逆順而取之,故曰迎隨。
迎隨之法,補瀉之道也。迎者迎而奪之,隨者隨而濟之。然必知榮衛之流行,經脈之往來。榮衛流行,經脈往來,其義一也。知之而後,可以視夫病之逆順,隨其所當而為外瀉也。四明陳氏曰:逆者,逆其氣之方來而未盛也,以瀉之;隨者隨其氣之方往而未虛也,以補之。愚按:迎隨有二,有虛實迎隨,有子母迎隨。陳氏之說虛實迎隨也,若七十九難所載子母迎隨也。
調氣之方,必在陰陽者,知其內外表里,隨其陰陽而調之。故曰調氣之方,必在陰陽。
在,察也。內為陰,外為陽。表為陽,里為陰。察其病之在陰在陽而調之也。楊氏曰:調氣之方,必在陰陽者,陰虛陽實,則補陰瀉陽;陽虛陰實,則補陽瀉陰。或陽並於陰,陰並於陽,或陰陽俱虛俱實,皆隨其所見而調之。謝氏曰:男外女內,表陽里陰。調陰陽之氣者,如從陽引陰,從陰引陽,陽病治陰,陰病治陽之類。
七十三難曰:諸井者,肌肉淺薄,氣少不足使也,刺之奈何?然:諸井者木也,滎者火也,火者木之子,當刺井者,以滎瀉之,故經言補者不可以為瀉,瀉者不可以為補,此之謂也。
諸經之井,皆在手足指梢肌肉淺薄之處,氣少不足使為補瀉也。故設當刺井者,只瀉其滎,以井為木,滎為火,火者木之子也。詳越人此說,專為瀉井者言也。若當補井,則必補其合。故引經言補者不可以為瀉,瀉者不可以為補,各有攸當也,補瀉反則病益篤,而有實實虛虛之患,可不謹歟。
七十四難曰:經言春刺井,夏刺滎,季夏刺俞,秋刺經,冬刺合者,何謂也?然:春刺井者,邪在肝。夏刺榮者,邪有心。季夏刺俞者,邪在脾。秋刺經者,邪在肺。冬刺合者,邪在腎。
滎俞之系四時者,以其邪各有所在也。
其肝心脾肺腎,而繫於春夏秋冬者。何也?然:五臟一病,輒有五也。假令肝病,色青者肝也,臊臭者肝也,喜酸者肝也,喜呼者肝也,喜泣者肝也,其病眾多,不可盡言也。四時有數,而並繫於春夏秋冬者也。針之要妙,在於秋毫者也。
五臟一病,不止於五,其病尤眾多也。雖其眾多,而四時有數,而並繫於春夏秋冬,及井滎俞經合之屬也,用針者必精察之。
詳此篇文義,似有缺誤。今且依此解之,以俟知者。
七十五難曰:經言東方實,西方虛,瀉南方,補北方,何謂也?然:金木水火土,當更相平。東方木也,西方金也。木欲實,金當平之;火欲實,水當平之;土欲實,木當平之;金欲實,火當平之;水欲實,土當平之。東方肝也,則知肝實。西方肺也,則知肺虛。瀉南方火,補北方水,南方火,火者木之子也,北方水,水者木之母也,水勝火,子能令母實,母能令子虛,故瀉火補水,欲令金不得平木也。經曰:不能治其虛,何問其餘?此之謂也。(有圖。)
金不得平木,「不」字疑衍。
東方實,西方虛,瀉南方,補北方者,木金火水欲更相平也。木火土金水之欲實,五行之貪勝而務權也。金木水火土之相平,以五行所勝而制其貪也。經曰:一臟不平,所勝平之。東方肝也,西方肺也,東方實則知西方虛矣。若西方不虛,則東方安得而過於實耶?或瀉或補,要亦抑其甚而濟其不足,損過就中之道也。水能勝火,子能令母實,母能令子虛。瀉南方火者,奪子之氣,使母實之有餘;補北方水者,益子之氣,使不食於母也。如此則過者退而抑者進,金得平其木,而東西二方,無復偏勝偏虧之患矣。越人之意,大抵謂東方過於實,而西方之氣不足,故瀉火以抑其木,補水以濟其金,是乃使金得與水相停,故曰欲令金得平木也。若曰欲令金不得平木,則前後文義窒礙,竟說不通。使肝木不過,肺不虛,復瀉火補水,不幾於實實虛虛耶?八十一難文義,正與此互相發明。九峰蔡氏謂,水火金木土谷,惟修取相勝,以泄其過,其意亦同。故結句云,不能治其虛,何問其餘?蓋為知常而不知變者之戒也。此篇大意,在肝實肺虛,瀉火補水上。
或問:子能令母實,母能令子虛,當瀉火補土為是。蓋子有餘則不食母之氣,母不足則不能蔭其子。瀉南方火,乃奪子之氣,使食母之有餘;補中央土,則益母之氣,使得以蔭其子也。今乃瀉火補水,何歟?曰:此越人之妙,一舉而兩得之者也。且瀉火,一則以奪木之氣,一則以去金之克。補水,一則以益金之氣,一則以制火之光。若補土,則一於助金而已,不可施於兩用。此所以不補土而補水也。或又問:母能令子實,子能令母虛,五行之道也。今越人乃謂子能令母實,母能令子虛,何哉?曰:是各有其說也。母能令子實,子能令母虛者,五行之生化;子能令母實,母能令子虛者,針家之予奪,固不相侔也。
四明陳氏曰:仲景云:木行乘金,名曰橫。《內經》曰:氣有餘則制己所勝,而侮所不勝。木實金虛,是木橫而凌金,侮所不勝也。木實本以金平之,然以其氣正強而橫,金平之則兩不相伏而戰。戰則實者亦傷,虛者亦敗。金虛,本資氣於土,然其時土亦受制,未足以資之,故取水為金之子,又為木之母,於是瀉火補水,使水勝火,則火餒而取氣於木,木乃減而不復實,水為木母,此母能令子虛也。木既不實,其氣乃平,平則金免木凌,而不復虛,水為金子,此子能令母實也。所謂金不得平木,不得徑以金平其木,必瀉火補水,而旁治之,使木金之氣,自然兩平耳。今按陳氏此說,亦自有理。但為「不」之一字所纏,未免牽強費辭。不若直以「不」字為衍文爾。觀八十一篇中,當知金平木一語可見矣。
七十六難曰:何謂補瀉?當補之時,何所取氣?當瀉之時,何所置氣?然:當補之時,從衛取氣;當瀉之時,從榮置氣。其陽氣不足,陰氣有餘,當先補其陽,而後瀉其陰;陰氣不足,陽氣有餘,當先補其陰,而後瀉其陽,榮衛通行。此其要也。
《靈樞》五十二篇曰:浮氣之不循經者為衛氣,其精氣之行於經者為榮氣。蓋補則取浮氣之不循經者,以補虛處,瀉則從榮置其氣而不用也。置,猶棄置之置。然人之病,虛實不一;補瀉之道,亦非一也。是以陽氣不足而陰氣有餘,則先補陽而後瀉陰以和之;陰氣不足而陽氣有餘,則先補陰而後瀉陽以和之。如此則榮衛自然通行矣。補瀉法見下篇。
七十七難曰:經言上工治未病,中工治已病者,何謂也?然:所謂治未病者,見肝之病,則知肝當傳之於脾,故先實其脾氣,無令得受肝之邪,故曰治未病焉。中工者,見肝之病,不曉相傳,但一心治肝,故曰治已病也。
見肝之病,先實其脾,使邪無所入,治未病也,是為上工。見肝之病,一心治肝,治已病也,是為中工。《靈樞》五十五篇曰:上工刺其未生也,其次刺其未盛者也,其次刺其已衰者也。下工刺其方襲者也,與其形之盛者也,與其病之與脈相逆者也。故曰:方其盛也,勿敢毀傷,刺其已衰,事必大昌。故曰:上工治未病,不治已病。此之謂也。
七十八難曰:針有補瀉,何謂也?然:補瀉之法,非必呼吸出內針也。知為針者信其左,不知為針者信其右。當刺之時,先以左手厭按所針滎俞之處,彈而努之,爪而下之,其氣之來,如動脈之狀,順針而刺之,得氣因推而內之是謂補,動而伸之是謂瀉。不得氣,乃與男外女內。不得氣,是謂十死不治也。
彈而努之,鼓勇之也。努,讀若怒。爪而下之,掐之稍重。皆欲致其氣之至也。氣至指下,如動脈之狀,乃乘其至而刺之。順,猶循也,乘也。停針待氣,氣至針動,是得氣也。因推針而內之,是謂補。動針而伸之,是謂瀉。此越人心法,非呼吸出內者也,是固然也。若停針候氣,久而不至,乃與男子則淺其針而候之衛氣之分,女子則深其針而候之榮氣之分。如此而又不得氣,是謂其病終不可治也。篇中前後二「氣」字不同,不可不辨。前言氣之來如動脈狀,未刺之前,左手所候之氣也。後言得氣不得氣,針下所候之氣也。此自兩節。周仲立乃云:凡候氣,左手宜略重之。候之不得,乃與男則少輕其手,於衛氣之分以候之;女則重其手,於榮氣之分以候之。如此則既無前後之分,又昧停針待氣之道,尚何所據為補瀉耶?
七十九難曰:經言迎而奪之,安得無虛?隨而濟之,安得無實?虛之與實,若得若失;實之與虛,若有若無。何謂也?
出《靈樞》第一篇。得,求而獲也。失,縱也,遺也。其第二篇曰:言實與虛,若有若無者,謂實者有氣,虛者無氣也。言虛與實若得若失者,謂補者必然若有得也,瀉者恍然若有失也。即第一篇之義。
然:迎而奪之者,瀉其子也。隨而濟之者,補其母也。假令心病,瀉手心主俞,是謂迎而奪之者也;補手心主井,是謂隨而濟之者也。
迎而奪之者,瀉也。隨而濟之者,補也。假令心病,心,火也。土為火之子。手心主之俞,大陵也。實則瀉之,是迎而奪之也。木者,火之母。手心主之井,中衝也。虛則補之,是隨而濟之也。迎者迎於前,隨者隨其後。此假心為例,而補瀉則雲手心主,即《靈樞》所謂少陰無俞者也。當與六十六難並觀。
所謂實之與虛者,牢濡之意也。氣來實牢者為得,濡虛者為失。故曰若得若失也。
氣來實牢濡虛,以隨濟迎奪而為得失也。前云虛之與實,若得若失;實之與虛,若有若無。此言實之與虛,若得若失。蓋得失有無,義實相同,互舉之省文爾。
八十難曰:經言有見如入,有見如出者,何謂也?然,所謂有見如入者,謂左手見氣來至乃內針,針入見氣盡乃出針,是謂有見如入,有見如出也。
所謂有見如入下,當欠「有見如出」四字。如,讀若而。《孟子》書:望道而未之見。而,讀若如。蓋通用也。
有見而入出者,謂左手按穴,待氣來至乃下針,針入候其氣應盡而出針也。
八十一難曰:經言無實實虛虛,損不足而益有餘,是寸口脈耶?將病自有虛實耶?其損益奈何?然:是病非謂寸口脈也,謂病自有虛實也。假令肝實而肺虛,肝者木也,肺者金也,金木當更相平,當知金平木。假令肺實而肝虛,微少氣,用針不補其肝,而反重實其肺,故曰實實虛虛,損不足而益有餘。此者中工之所害也。
是病二字,非誤即衍。肝實肺虛,金當平木,如七十五難之說。若肺實肝虛,則當抑金而扶木也。用針者乃不補其肝,而反重實其肺,此所謂實其實而虛其虛,損不足而益有餘,殺人必矣。中工,中常之工,猶云粗工也。
按《難經》八十一篇,篇辭甚簡,然而榮衛度數,尺寸位置,陰陽王相,臟腑內外。脈法病能,經絡流注,針刺穴俞,莫不該盡。而此篇尤創艾切切,蓋不獨為用針者之戒,凡為治者皆所當戒,又絕筆之微意也。於乎!越人當先秦戰國時,與《內經·靈樞》之出不遠,必有得以口授面命,傳聞曄曄者,故其見之明而言之詳,不但如史家所載長桑君之遇也。邵氏乃謂經之當難者,未必止此八十一條。噫!猶有望於後人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