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枢悬解 卷二

清·黄元御
来源:灵枢悬解

卷二

刺法

刺節真邪(七)

黃帝問於岐伯曰:余聞刺有五節奈何?岐伯曰:固有五節,一曰振埃,二曰發蒙,三曰去爪,四曰徹衣,五曰解惑。黃帝曰:夫子言五節,余未知其意。岐伯曰:振埃者,刺外經,去陽病也。發蒙者,刺腑腧,去腑病也。去爪者,刺關節肢絡也。徹衣者,盡刺諸陽之奇腧也。解惑者,盡知調陰陽,補瀉有餘不足,相傾移也。

義詳下文。

黃帝曰:刺節言振埃,夫子乃言刺外經,去陽病,余不知其所謂也,願卒聞之。岐伯曰:振埃者,陽氣大逆,上滿於胸中,憤䐜肩息,大氣逆上,喘喝坐伏,病惡埃煙,不得息,請言振埃,尚疾于振埃。帝曰:善。取之何如?岐伯曰:取之天容。黃帝曰:其咳上氣,窮詘胸痛者,取之奈何?岐伯曰:取之廉泉。黃帝曰:取之有數乎?岐伯曰:取天容者,無過一里,取廉泉者,血變而止。與噎同。

憤䐜肩息,胸滿氣阻,喘氣肩搖也。病惡埃煙,惡見煙塵也。不得息,咽喉塞,不得布息也。天容,手太陽穴。一里,針刺之數。

黃帝曰:善哉!刺節言發蒙,余不得其意。夫發蒙者,耳無所聞,目無所見,夫子乃言刺府腧,去腑病,何腧使然?願聞其故。岐伯曰:妙乎哉問也!此刺之大約,針之極也,神明之類也,口說書卷,猶不能及也,請言發蒙,尚疾於發蒙也。黃帝曰:善。願卒聞之。岐伯曰:刺此者,必於日中,刺其聽宮,中其眸子,聲聞於耳,此其腧也。黃帝曰:善。何謂聲聞於耳?岐伯曰:刺邪以手堅按其兩鼻竅而疾偃,其聲必應於針也。

夫發蒙者,耳無所聞,目無所見,是以發其矇蔽,使之見聞也。乃言刺腑腧,去腑病,此何腑之腧使之聾瞶如此也?聽宮,手太陽穴。眸子,當是足少陽之童子髎也(童與瞳通)。邪氣在經,刺之以手堅按其兩鼻之竅而疾偃臥,氣不下通而鼓動於針孔之內,靜而聽之,其聲必應於針下也。

黃帝曰:善。此所謂弗見為之,而無目視,見而取之,神明相得者也。刺節言去爪,夫子乃言刺關節肢絡,願卒聞之。岐伯曰:腰脊者,身之大關節也,肢脛者,人之管以趨翔也,莖垂者,身中之機,陰精之候,津液之道也,故飲食不節,喜怒不時,津液內溢,乃下留於睪,血道不通,日大不休,俯仰不便,趨翔不能。此病滎然有水,不上不下,鈹石所取,形不可匿,常不得蔽,故命曰去爪。

腰脊者,一身之大關節也。四肢膝脛者,人之管以趨翔也。管,主也。莖垂者,宗筋之聚,身中之機(宗筋,所以束骨而利機關)。陰精輸泄之候,津液流注之道也。故飲食不節,喜怒不時,傷其脾肝,疏泄失政,津液內溢,乃下流於睪丸。經絡堙瘀,血道不通,睪丸日大不休,以致腰脊俯仰不便,肢脛趨翔不能。此病滎然內有積水,不上不下,停佇陰囊。鈹石所取,形不可匿,常不得蔽,取之則去,易如去爪,故命曰去爪。

黃帝曰:善。刺節言徹衣,夫子乃言盡刺諸陽之奇腧,未有常處也,願卒聞之。岐伯曰:是陽氣有餘而陰氣不足,陰氣不足則內熱,陽氣有餘則外熱,內外相摶,熱如懷炭,外畏綿帛近,不可近身,又不可近席,腠理閉塞,則汗不出,舌焦唇槁,臘干嗌燥,飲食不讓美惡。黃帝曰:善。取之奈何?岐伯曰:取之於其天府、大杼三痏,又刺中膂以去其熱,補足手太陰以出其汗,熱去汗稀,疾如徹衣。臘,音昔。

臘干,胸乾之訛(乾肉曰臘,於義無當)。飲食不讓美惡,不識美惡也。天府,手太陰穴。大杼、中膂,足太陽也。

黃帝曰:善。刺節言解惑,夫子乃言盡知調陰陽,補瀉有餘不足,相傾移也,惑何以解之?岐伯曰:大風在身,血脈偏虛,虛者不足,實者有餘,輕重不得,傾側宛伏,不知東西,不知南北,乍上乍下,乍反乍覆,顛倒無常,甚於迷惑。黃帝曰:善。取之奈何?岐伯曰:瀉其有餘,補其不足,陰陽平復,用針若此,疾於解惑。宛、菀同。

大風在身,閉其營衛,營衛郁遏,則血脈偏實,其風所未閉之經,則血脈偏虛。虛者不足,實乃有餘,輕重不相得,是以傾側宛伏,不知東西南北,自覺上下反覆,顛倒無常,此真甚於迷惑也。

黃帝曰:余聞刺有五邪,何謂五邪?岐伯曰:病有持癰者,有容大者,有狹小者,有熱者,有寒者,是謂五邪。黃帝曰:刺五邪奈何?岐伯曰:凡刺五邪之方,不過五章,癉熱消滅,腫聚散亡,寒痹益溫,小者益陽,大者必去,請道其方。凡刺癰邪,無迎隴,易俗移性,不得膿,詭道更行,去其鄉,不安處所,乃散亡,諸陰陽過癰者,取之其腧瀉之。凡刺大邪,日以小,泄奪其有餘,乃益虛,剽其通,針其邪,肌肉親視之,毋有反其真,刺諸陽分肉間。凡刺小邪,日以大,補其不足,乃無害,視其所在,迎之界,遠近盡至,其不得外,侵而行之,乃自費,刺分肉間。凡刺熱邪,越而蒼,出遊不歸,乃無病,為開通,闢門戶,使邪得出,病乃已。凡刺寒邪,日以溫,徐往徐來,致其神,門戶已閉,氣不分,虛實得調,其氣存也。闢、闢同。

持癰,蓄積癰膿也。容大,寬容廣大也。狹小,窄狹微小也。熱,癉熱也。寒,寒痹也。五章,五條也。癉熱消滅(熱),腫聚散亡(持癰)。寒痹益溫(寒),小者益陽(狹小),大者必去(容大),此刺五邪之五章也。凡刺癰邪,無迎其隴盛之勢(隴與隆同),若易俗移性,違其自然之宜,必不得膿,宜詭道更行,使腫聚去其鄉,而不安處所,乃能散亡,諸陰陽經絡之有過而成癰者,取之其腧而瀉之,此刺持癰之方也。凡刺大邪,日以漸小,瀉奪其有餘,乃始益虛,剽其通達之路(剽即刺也),以針其邪,肌肉親視之,毋有反其真,刺諸陽分肉之間,此刺容大之方也。凡刺小邪,日以漸大,補其不足,乃可無害,視其所在,而迎之於界,遠近之氣盡至,其不得外,侵而行之,乃自費(侵,當作浸,漸也。費,大也),宜刺分肉之間,此刺狹小之方也。凡刺熱邪,越而蒼(越,渫越也。蒼,當作滄,熱氣渫越,則變為滄涼),出遊不歸,乃無病(熱氣遊散),為開通,闢門戶,使邪得出,病乃已,此刺熱邪之方也。凡刺寒邪,日以溫(日以漸溫),徐往徐來,致其神,門戶已閉,氣不分(氣不分散),虛實得調,其氣存,此刺寒邪之方也。

黃帝曰:官針奈何?岐伯曰:刺癰者,用鈹針,刺大者,用鋒針,刺小者,用圓利針,刺熱者,用鑱針,刺寒者,用毫針也。請言解論,與天地相應,與四時相副,人參天地,故可為解。下有漸洳,上生葦蒲,此所以知形氣之多少也。陰陽者,寒暑也,熱則滋濡而在上,根荄少汁,人氣在外,皮膚致,腠理閉,汗不出,血氣強,肉堅澀。當是之時,善行水者,不能往冰,善穿地者,不能鑿凍,善用針者,亦不能取四厥,血脈凝結,堅摶不往來者,亦未可即柔。故行水者,必待天溫,冰釋凍解,而水可行,地可穿也。人脈猶是也,治厥者,必先熨,調和其經,掌與腋,肘與腳,項與脊,以調之,火氣已通,血脈乃行。然後視其病,脈淖澤者,刺而平之,堅緊者,破而散之,氣下乃止。此所謂解結也。

官針奈何,於九針中當用何針也?解論,解結之論也。下有漸洳之水,則上生葦蒲,形氣多少,必有外驗,亦如是也。

用針之類,在於調氣。氣積於胃,以通營衛,各行其道。宗氣留於海,其下者注於氣街,其上者走於息道。故厥在於足,宗氣不下,脈中之血,凝而留止,弗之火調,不能取之。用針者,必先察其經絡之實虛,切而循之,按而彈之,視其應動者,乃後取而下之。六經調者,謂之不病,雖病,謂之自已也。一經上實下虛而不通者,此必有橫絡盛,加於大經,令之不通,視而瀉之,此所謂解結也。

宗氣,肺中之大氣,一身諸氣之宗也。

上寒下熱,先刺其項太陽,久留之,已刺則熨項與肩胛,令熱下合乃止,此所謂推而上之者也。上熱下寒,視其虛脈而陷之於經絡者取之,氣下乃止,此所謂引而下之者也。大熱遍身,狂而妄見妄聞妄言,視足陽明及大絡取之,虛者補之,血而實者瀉之,因其偃臥,居其頭前,以兩手四指挾按頸動脈,久持之,卷而切推,下至缺盆中,而復止如前,熱去乃止,此所謂推而散之者也。

刺項太陽,足太陽之天柱、大杼也。令熱下合乃止,令上熱與下相合也。居其頭前,醫居病者之頭前也。按頸動脈,足陽明之人迎也。按之卷手而切推之,下至缺盆中,而復止如前,所以推其經熱而使之下也,熱去乃止而不推,此推而散之之法也。

黃帝曰:有一脈生數十病者,或痛、或癰、或熱、或寒、或癢、或痹、或不仁,變化無窮,其故何也?岐伯曰:此皆邪氣之所生也。黃帝曰:余聞氣者,有真氣,有正氣,有邪氣,何謂真氣?岐伯曰:真氣者,所受於天,與穀氣並而充身者也。正氣者,正風也,從一方來,非實風,又非虛風也。邪氣者,虛風之賊傷人者也,其中人也深,不能自去。正風者,其中人也淺,合而自去,其氣來柔弱,不能勝真氣,故自去。虛邪之中人也,灑淅動形,起毫毛而發腠理,其入深,內摶於骨,則為骨痹,摶於筋,則為筋攣,摶於脈中,則為血閉不通,則為癰,摶於肉,與衛氣相摶,陽勝者則為熱,陰勝者則為寒,寒則真氣去,去則虛,虛則寒,摶於皮膚之間,其氣外發,腠理開,毫毛搖,氣往來行,則為癢,留而不去,則為痹,衛氣不行,則為不仁。

此答帝問痛、癰、寒、熱、癢、痹、不仁之義。

虛邪偏客於身半,其入深,內居營衛,營衛稍衰,則真氣去,邪氣獨留,發為偏枯。其邪氣淺者,脈偏痛。虛邪之入於身也深,寒與熱相搏,久留而內著,寒勝其熱,則骨痛肉枯,熱勝其寒,則爛肉腐肌為膿,內傷骨,內傷骨為骨蝕。有所結,中於筋,筋屈不伸,邪氣居其間而不反,發為筋溜。有所結,氣歸之,衛氣留之,不得反,津液久留,合而為腸溜,久者數歲乃成,以手按之柔。已有所結,氣歸之,津液留之,邪氣中之,凝結日以益甚,連以聚居,為昔瘤,以手按之堅。有所結,深中骨,氣因於骨,骨與氣並,日以益大,則為骨疽。有所結,中於肉,宗氣歸之,邪留而不去,有熱則化而為膿,無熱則為肉疽。凡此數氣者,其發無常處,而有常名也。黃帝曰:善。請藏之靈蘭之室,不敢妄出也。

此推明黃帝未問之義。溜與瘤通。昔瘤,瘤成於夙昔,非旦暮所結者。骨疽,氣鬱於骨中而突起者。肉疽,氣鬱於肉中,無熱無膿,堅硬而突起者。

逆顧(八)

黃帝問於伯高曰:余聞氣有逆順,脈有盛衰,刺有大約,可得聞乎?伯高曰:氣之逆順者,所以應天地陰陽四時五行也。脈之盛衰者,所以候血氣之虛實有餘不足也。刺之大約者,必明知病之可刺,與其未可刺,與其已不可刺也。黃帝曰:候之奈何?伯高曰:無迎逢逢之氣,無擊堂堂之陣。《刺法》曰:無刺熇熇之熱,無刺漉漉之汗,無刺渾渾之脈,無刺病與脈相逆者。黃帝曰:候其可刺奈何?伯高曰:上工刺其未生者也,其次刺其未盛者也,其次刺其已衰者也。下工刺其方襲者也,與其形之盛者也,與其病之與脈相逆者也。故曰方其盛也,勿敢毀傷,刺其已衰,事必大昌。故曰上工治未病,不治已病,此之謂也。逢,音蓬。熇,音囂。漉,音鹿。

逢逢,盛也。熇熇,熱旺也。漉漉,汗多也。渾渾,脈大也。方襲,邪方感襲也,言已非未生時矣。

行針(九)

黃帝問於岐伯曰:余聞九針於夫子,而行之於百姓,百姓之血氣,各不同形,或神動而氣先針行,或氣與針相逢,或針已出氣獨行,或數刺乃知,或髮針而氣逆,或數刺病益劇。凡此六者,各不同形,願聞其方。岐伯曰:重陽之人,其神易動,其氣易往也。黃帝曰:何謂重陽之人?岐伯曰:重陽之人,熇熇高高,言語善疾,舉足善高,心肺之臟氣有餘,陽氣滑盛而揚,故神動而氣先行。黃帝曰:重陽之人,而神不先行者何也?岐伯曰:此人頗有陰者也。黃帝曰:何以知頗有陰也?岐伯曰:多陽者多喜,多陰者多怒,數怒而易解,故曰頗有陰,其陰陽之離合難,故其神不能先行也。黃帝曰:其氣與針相逢奈何?岐伯曰:陰陽和調而血氣淖澤滑利,故針入而氣出,疾而相逢也。黃帝曰:針已出而氣獨行者,何氣使然?岐伯曰:其陰氣多而陽氣少,陰氣沉而陽氣浮者內藏,針已出,氣乃隨其後,故獨行也。黃帝曰:數刺乃知,何氣使然?岐伯曰:此人之多陰而少陽,其氣沉而氣往難,故數刺乃知也。黃帝曰:刺入而氣逆者,何氣使然?岐伯曰:其氣逆與其數刺病益甚者,非陰陽之氣浮沉之勢也,此皆粗之所敗,上之所失,其形氣無過焉。熇,音枵。熇熇高高,氣高而揚也。數怒而易解,數怒而易消也。易解是其陽多,數怒是其有陰,故曰頗有陰也。粗之所敗,上之所失,粗工之所敗,上工之所失也。

血絡論(十)

黃帝曰:願聞其奇邪而不在經者。岐伯曰:血絡是也。黃帝曰:刺血絡而僕者何也?血出而射者何也?血少黑而濁者何也?血出清而半為汁者何也?髮針而腫者何也?血出若多若少而面色蒼蒼者何也?髮針而面色不變而煩悗者何也?多出血而不動搖者何也?願聞其故。

血絡,邪中於絡,氣阻而血壅者也。

岐伯曰:脈氣盛而血虛者,刺之則脫氣,脫氣則僕。血氣俱盛而陰氣多者,其血滑,刺之則射。陽氣蓄積,久留而不瀉者,其血黑以濁,故不能射。新飲而液滲於絡,而未合和於血也,故血出而汁別焉。其不新飲者,身中有水,久而為腫。陰氣積於陽,其氣因於絡,刺之血未出而氣先行,故腫。陰陽之氣,其新相得而未合和,因而瀉之,則陰陽俱脫,表裡相離,故脫色而蒼蒼然。刺之血出多,色不變而煩悗者,刺絡而虛經,虛經之屬於陰者,陰脫,故煩悗。陰陽相得而合為痹者,此為內溢於經,外注於絡,如是者,陰陽俱有餘,雖多出血,而弗能虛也。

脈之氣盛而血虛者,刺之則脫其氣,脫氣則身僕。血氣俱盛而陰氣多者,陰氣逼束,其血滑利,刺之則射,見竅而奔也。陽氣蓄積,經血久留而不瀉者,堙瘀腐敗,其血黑以濁,膠而莫流,故不能射。新飲水而液滲於絡,未經和合於血,故血出而清汁別焉。其不新飲者,身中宿有積水,久則流溢經絡,而為腫脹。水中陰氣積於陽分,其氣因於絡脈,已將作腫,刺之血未出而陰氣先行,充塞絡中,故發腫滿,不俟日久而四溢也。陰陽之氣,其新相得而未和合,彼此環抱不堅,因而瀉之,則陰陽俱脫,無以榮華皮膚,故脫色而面蒼蒼然。刺之血出多,色不變而煩悗者,刺其絡而虛其經,經為陰,虛其經之屬於陰者,陰脫,故生煩悗。陰陽相合而為痹者,隧道堙阻,此為氣血內溢於經,外注於絡,如是者,陰陽俱有餘,雖多出血,而弗能虛也,故不動搖。

黃帝曰:相之奈何?岐伯曰:血脈者,盛堅橫以赤,上下無常處,小者如針,大者如箸,則而瀉之,萬全也,故無失數矣。失數而反,各如其度。黃帝曰:針入而肉著者何也?岐伯曰:熱氣因於針則針熱,熱則肉著於針,故堅焉。

失數而反,各如其度,苟失其數則反其道,而各如其度也。

論勇(十一)

黃帝問於少俞曰:夫人之忍痛與不忍痛者,非勇怯之分也,夫勇士之不忍痛者,見難則前,見痛則止,夫怯士之忍痛者,聞難則恐,遇痛則動,夫勇士之忍痛者,見難不恐,遇痛不動,夫怯士之不忍痛者,見難與痛,面轉目盻,恐不能言,失氣驚悸,顏色變化,乍死乍生。余見其然也,不知其何由,願聞其故。少俞曰:夫忍痛與不忍痛者,皮膚之薄厚,肌肉之堅脆緩急之分也,非勇怯之謂也。黃帝曰:願聞勇怯之所由然。少俞曰:勇士者,目深以固,長衡直揚,三焦理橫,其心端直,其肝大以堅,其膽滿以旁,怒則氣盛而胸張,肝舉而膽橫,眥裂而目揚,毛起而面蒼,此勇士之由然者也。

長衡直揚,「五變」則作長沖直揚,言其目突而眉直也。

黃帝曰:願聞怯士之所由然。少俞曰:怯士者,目大而不減,陰陽相失,三焦理縱,短而小,肝系緩,其膽不滿而縱,腸胃梃,脅下空,雖方大怒,氣不能滿其胸,肝肺雖舉,氣衰復下,故不能久怒,此怯士之所由然者也。,音揭。藇,音於。

減與緘通,收也。,蔽心骨也。梃,長也(松長不收)。

黃帝曰:怯士之得酒,怒不避勇士者,何臟使然?少俞曰:酒者,水穀之精,熟谷之液也,其氣剽悍,其入於胃中,則胃脹,氣上逆,滿於胸中,肝浮膽橫,當是之時,故比於勇士,與勇士同類,不知避之,氣衰則悔,名曰酒悖也。

悖,亂也。

論痛(十二)

黃帝問於少俞曰:筋骨之強弱,肌肉之堅脆,皮膚之厚薄,腠理之疏密各不同,其於針石火焫之痛何如?腸胃之厚薄堅脆亦不等,其於毒藥何如?願盡聞之。少俞曰:人之骨強筋弱肉緩皮膚厚者耐痛,其於針石之痛,火焫亦然。黃帝曰:其耐火焫者,何以知之?少俞曰:加以黑色而美骨者耐火焫。黃帝曰:其不耐針石之痛者,何以知之?少俞曰:堅肉薄皮者,不耐針石之痛,於火hf焫亦然。黃帝曰:人之勝毒,何以知之?少俞曰:胃厚色黑大骨及肥者,皆勝毒,其瘦而薄胃者,皆不勝毒也。黃帝曰:人之病,或同時而傷,或易已,或難已,其故何如?少俞曰:同時而傷,其身多熱者易已,多寒者難已。

其身多熱者,陽盛而氣通,故易已,多寒者,陰盛而氣滯,故難已。

五邪(十三)

邪在肺,則病皮膚痛,寒熱,上氣喘,汗出,咳動肩背,取之膺中外腧,背三節、五節之旁,以手疾按之快然,乃刺之,取之缺盆中以越之。

肺藏氣而主皮毛,故邪在肺,則皮膚痛,寒熱汗出,上氣喘咳。膺中外腧,手太陰之雲門、中府也,背三節之旁,肺俞也,五節之旁,心俞也(皆足太陽經穴),按之快然,即是其穴,乃刺之。缺盆,足陽明經穴,「經脈」:肺手太陰之脈,是動則病肺脹滿膨膨而喘咳,缺盆中痛,故取之缺盆中以越之。越,散也。

邪在肝,則兩脅中痛,寒中,惡血在內,行善掣節,時腳腫。取之行間,以引脅下,補三里,以溫胃中,取血脈,以散惡血,取耳間青脈,以去其掣。

肝藏血而主筋,筋聚關節,脈行兩脅,故兩脅中痛,惡血在內,行善掣節(掣,牽也)。脾主四肢,木刑土敗,脾氣不能下達,關節壅阻,故時腳腫。寒中者,土被木賊,則寒水侮土也。取之厥陰之行間(穴名),以引脅下之痛。補陽明之三里,以溫胃中之寒。取血脈之結瘀,以散惡血。取耳間之青脈,以去其牽掣,足少陽之脈循耳間,厥陰與少陽為表裡也。

邪在脾胃,則病肌肉痛,陽氣有餘,陰氣不足,則熱中善飢,陽氣不足,陰氣有餘,則寒中腸鳴腹痛,陰陽俱有餘,若俱不足,則有寒有熱。皆調於三里。

脾胃同主肌肉,故邪在脾胃,則病肌肉痛。陽盛陰虛,則熱中善飢,陽虛陰盛,則寒中腸鳴腹痛,陰陽俱盛,若俱虛,則有寒有熱,陰盛則下寒,陰虛則下熱,陽盛則上熱,陽虛則下寒也。皆調於足陽明之三里,以均其寒熱。

邪在腎,則病骨痛陰痹,陰痹者,按之而不得,腹脹腰痛,大便難,肩背頸項痛,時眩。取之湧泉、崑崙,視有血者,盡取之。

腎主骨,故邪在腎,則病骨痛。腎為陰,陰旺則凝澀不行,故病陰痹(陰分痹著)。陰痹者,病在隱微,故按之而不得。水旺則土濕木陷,疏泄不行,故腹脹腰痛,大便難。少陰不升,則太陽不降,太陽行身之背,濁氣上逆,故肩背頸項痛。寒水主藏,時眩者,寒水失藏而膽火升浮也(膽木化氣相火)。湧泉,足少陰穴。崑崙,足太陽穴。

邪在心,則病心痛,喜悲,時眩僕。視有餘不足,而調之其腧也。

心痛,水賊火也。心主喜,肺主悲,喜悲,金侮火也。時眩僕,君火失根而升浮也。調之其腧,手厥陰心主之腧也。(少陰無腧)

五亂(十四)

黃帝曰:經脈十二者,別為五行,分為四時,何失而亂?何得而治?岐伯曰:五行有序,四時有分,相順則治,相逆則亂。黃帝曰:何謂相順?岐伯曰:經脈十二者,以應十二月,十二月者,分為四時,四時者,春秋冬夏,其氣各異,營衛相隨,陰陽已和,清濁不相干,如是則順而治。黃帝曰:何謂逆而亂?岐伯曰:清氣在陰,濁氣在陽,營氣順脈,衛氣逆行,清濁相干,亂於胸中,是謂大悗。故氣亂於心,則煩心密嘿,俯首靜伏,亂於肺,則俯仰喘喝,接手以呼,亂於腸胃,則為霍亂,亂於臂脛,則為四厥,亂於頭,則為厥逆頭重眩僕。悗,音悶。

清氣在陰,陷而不升也。濁氣在陽,逆而不降也。悗者,氣亂而不清也。接手以呼,以手捫心也。四厥,四肢厥逆也(四肢寒冷,謂之厥逆)。厥逆頭重眩僕,濁氣逆升而不降也。

黃帝曰:五亂者,刺之有道乎?岐伯曰:有道以來,有道以去,審知其道,是謂身寶。黃帝曰:善。願聞其道。岐伯曰:氣在於心者,取之手少陰、心主之俞。氣在於肺者,取之手太陰滎、足少陰俞。氣在於腸胃者,取之足太陰、陽明,不下者,取之三里。氣在於頭者,取之天柱,大杼,不知,取太陽滎俞。氣在於臂足,取之先去血脈,後取其陽明、少陽之滎俞。黃帝曰:補瀉奈何?岐伯曰:徐入徐出,謂之導氣,補瀉無形,謂之同精,是非有餘不足也,亂氣之相逆也。黃帝曰:允乎哉道!明處哉論!請著之玉版,命曰治亂也。

有道以來,有由以來也。有道以去,有法以去也。手少陰之俞,神門也。心主之俞,大陵也。手太陰滎,魚際也。足少陰俞,太谿也。足太陰、陽明,太陰之俞,太白也,陽明之俞,陷谷也。三里,足陽明穴也。天柱,大杼,足太陽穴也。太陽之滎,通谷也。太陽之俞,束骨也。手陽明之滎俞,二間、三間也。手少陽之滎俞,液門、中渚也。足陽明之滎俞,內庭、陷谷也。足少陽之滎俞,俠谿、臨泣也。徐入徐出,謂之導氣,導其亂氣,使之復治也。補瀉無形,謂之同精,同其精氣之本原,未嘗增損也。精,正氣也。是非以其有餘不足而用補瀉也,為其亂氣之相逆,調之使其順而治耳。

五禁(十五)

黃帝問於岐伯曰:余聞刺有五禁,何謂五禁?岐伯曰:禁其不可刺也。黃帝曰:余聞刺有五奪。岐伯曰:無瀉其不可奪者也。黃帝曰:余聞刺有五過。岐伯曰:補瀉無過其度。黃帝曰:余聞刺有五逆。岐伯曰:病與脈相逆,故命曰五逆。黃帝曰:余聞刺有九宜。岐伯曰:明知九針之論,是謂九宜。

義詳下文。

黃帝曰:何謂五禁?願聞其不可刺之時。岐伯曰:甲乙日自乘,無刺頭,無發蒙於耳內,丙丁日自乘,無振埃於肩喉廉泉,戊己日自乘,四季無刺腹蒙去爪瀉水,庚辛日自乘,無刺關節於股膝,壬癸日自乘,無刺足脛,是謂五禁。

自乘者,日之乘時當令也。發蒙,發其矇蔽也。振埃,振其塵埃也。

黃帝曰:何謂五奪?岐伯曰:形肉已奪,是一奪也,大奪血之後,是二奪也,大汁出之後,是三奪也,大泄之後,是四奪也,新產及大血之後,是五奪也,此皆不可瀉。

五奪皆大虛證,故不可瀉。

黃帝曰:何謂五逆?岐伯曰:熱病脈靜,汗已出,脈盛躁,是一逆也,病泄,脈洪大,是二逆也,著痹不移,䐃肉破,身熱,脈偏絕,是三逆也,淫而奪形,身熱,色夭然白,及後下血衃,血衃篤重,是滑四逆也,寒熱奪形,脈堅搏,是謂五逆也。

著痹不移,䐃肉破,氣偏痹塞不移,身難反側,臂肉磨傷也。淫而奪形,病氣浸淫不已,漸至形脫也。

玉版(十六)

黃帝曰:余以小針為細物也,夫子乃言上合之於天,下合之於地,中合之於人,余以為過針之意矣,願聞其故。岐伯曰:何物大於天乎!夫大於針者,唯五兵者焉,五兵者,死之備也,非生之具。且夫人者,天地之鎮也,其不可不參乎。夫治民者,亦唯針焉,夫針之與五兵,其孰小乎?

宇宙之中,無大於天者,天之所以大者,生也(天地之大德曰生),小針雖細,而亦能生人,故與天並大。五兵雖大,但能殺人,不能生人,何以為大!且夫人者,天地之鎮也(與天地並重),其不可不參焉,(與天地參)。佐天地以生人也。夫生人者,亦唯針耳,則針之與五兵,其孰大而孰小乎?

黃帝曰:病之生時,有喜怒不測,飲食不節,陰氣不足,陽氣有餘,營氣不行,乃發為癰疽,陰陽不通,兩熱相摶,乃化為膿,小針能取之乎?岐伯曰:聖人不能使化者為之,邪不可留也。故兩軍相當,旗幟相望,白刃陳於中野者,此非一日之謀也。能使其民令行禁止,士卒無白刃之難者,非一日之教也,須臾之得也。夫至使身被癰疽之病,膿血之聚者,不亦離道遠乎!夫癰疽之生,膿血之成也,不從天下,不從地出,積微之所生也,故聖人自治於未有形也,愚者遭其已成也。

聖人不能使天地自然之化以人力而為之,然而邪之在身,則不可留也。癰疽膿血者,邪氣伏留,積微成大之所生也。

黃帝曰:其已形,不予遭,膿已成,不予見,為之奈何?岐伯曰:膿已成,十死一生,故聖人弗使已成,而明為良方,著之竹帛,使能者踵而傳之後世,無有終時者,為其不予遭也,黃帝曰:其已有膿血而後遭者,不導之以小針治乎?岐伯曰:以小治小者其功小,以大治大者多害,故其已成膿血者,其唯砭石鈹鋒之所取也。

砭石,石針。鈹鋒,鈹針也。

黃帝曰:多害者,其不可痊乎?岐伯曰:其在逆順焉。黃帝曰:願聞逆順。岐伯曰:以為傷者,其白眼青,黑眼小,是一逆也,內藥而嘔者,是二逆也,腹痛渴甚,是三逆也,肩項中不便,是四逆也,音嘶色脫,是五逆也。除此五者,為順矣。

多害者,痊與不痊,其在逆順,順則可痊,逆則不可痊也。以為傷者,害之成傷者也。白眼青,木侮金也。黑眼小,火侮水也。內藥而嘔,胃敗而氣逆也。腹脹痛渴甚,風木之賊土也。肩項不便,肺氣逆沖也。音嘶色脫,肺肝俱敗也(肺主音,肝主色)。

黃帝曰:諸病皆有逆順,可得聞乎?岐伯曰:腹脹,身熱,脈大,是一逆也,腹鳴而滿,四肢清,泄,其脈大,是二逆也,衄而不止,脈大,是三逆也,咳且溲血,脫形,其脈小勁,是四逆也,咳,脫形,身熱,脈小以疾,是謂五逆也。如是者,不過十五日而死矣。

腹脹,身熱,脈大,里濕盛而表陽格也。腹鳴而滿,四肢清,泄而脈大,肝脾郁陷而敗泄也。衄而不止,脈大,肺胃阻逆而上脫也。咳且溲血,脫形,其脈小勁,中氣虧敗,肝陷而肺逆也。咳而脫形,身熱,脈小以疾,脾敗胃逆,肺膽不降也。

其腹大脹,四末清,脫形,泄甚,是一逆也,腹脹便血,其脈大,時絕,是二逆也,咳,溲血,形肉脫,脈搏,是三逆也,嘔血,胸滿引背,脈小而疾,是四逆也,咳嘔腹脹,且飧泄,其脈絕,是五逆也。如是者,不及一時而死矣。工不察此者而刺之,是謂逆治。

此之五逆,較上之五逆更劇,是死在頃刻之間者也。

黃帝曰:夫子之言針甚駿,以配天地,上數天文,下度地紀,內別五臟,外次六腑,經脈二十八會,盡有周紀,能殺生人,不能起死者,子能反之乎?岐伯曰:能殺生人,不能起死者也。黃帝曰:余聞之,則為不仁,然願聞其道,弗行於人。岐伯曰:是明道也,其必然也,其如刀劍之可以殺人,如飲酒使人醉也,雖勿診,猶可知矣。黃帝曰:願卒聞之。岐伯曰:人之所以受氣者,谷也。谷之所注者,胃也。胃者,水穀氣血之海也。海之所行雲氣者,天下也。胃之所出氣血者,經隧也。經隧者,五臟六腑之大絡也,迎而奪之而已矣。黃帝曰:上下有數乎?岐伯曰:迎之五里,中道而止,五至而已,五往而臟之氣盡矣,故五五二十五,而竭其腧矣。此所謂奪其天氣者也,非能絕其命而傾其壽也。黃帝曰:願卒聞之。岐伯曰:窺門而刺之者,死於家中,入門而刺之者,死於堂上。黃帝曰:善乎方,明哉道,請著之玉版,以為重寶,傳之後世,以為刺禁,令民勿敢犯也。

駿與峻同,高大也。能殺生人,不能起死者也,言不能反也。迎而奪之,奪其胃氣也。五里,手陽明穴,此臟腑之大絡,經隧之要害,迎之於此,而奪其氣,則經隧之氣,中道而止,不過五至而已,針五下而臟氣絕,故五五二十五下,而竭其五臟之腧矣。此所謂奪其天氣,使之夭年,非能立絕其命,而即傾其壽者也。門,氣門(「生氣通天論」:氣門乃閉),即孔穴也。窺門而刺之者,刺入淺也。入門而刺之者,刺入深也。死於家中,死之稍遲也。死於堂上,死之至速也。「本輸」:陰尺動脈,在五里,五腧之禁也,《素問·氣穴論》:大禁二十五,在天府下五寸,即此迎之五里之義也。

師傳(十七)

黃帝曰:余聞先師有所心藏,弗著於方,余願聞而藏之,則而行之,上以治民,下以治身,使百姓無病,上下和親,德澤下流,子孫無憂,傳於後世,無有終時,可得聞乎?岐伯曰:遠乎哉問也!夫治民與自治,治彼與治此,治小與治大,治國與治家,未有逆而能治之也,夫惟順而已矣。順者,非獨陰陽脈,論氣之逆順也,百姓人民,皆欲順其志也。黃帝曰:順之奈何?岐伯曰:入國問俗,入家問諱,上堂問禮,臨病人問所便。黃帝曰:便病人奈何?岐伯曰:夫中熱消癉則便寒,寒中之屬則便熱。胃中熱則消穀,令人懸心善飢,臍以上皮熱,腸中熱則出黃如糜,臍以下皮熱。胃中寒則腹脹,腸中寒則腸鳴飧泄。胃中寒,腸中熱,則脹而且泄,胃中熱,腸中寒,則疾飢,少腹痛脹。黃帝曰:胃欲寒飲,腸欲熱飲,兩者相逆,便之奈何?且夫王公大人,血食之君,驕恣縱欲輕人,而無能禁之,禁之則逆其志,順之則加其病,便之奈何?治之何先?岐伯曰:人之情,莫不惡死而樂生,告之以其敗,語之以其善,導之以其所便,開之以其所苦,雖有無道之人,惡有不聽者乎。黃帝曰:治之奈何?岐伯曰:春夏先治其標,後治其本,秋冬先治其本,後治其標。黃帝曰:便其相逆者奈何?岐伯曰:便此者,飲食衣服,亦欲適寒溫。衣服者,寒無悽愴,暑無出汗,飲食者,熱無灼灼,寒無滄滄。寒溫中適,故氣將持,乃不致邪僻也。

中熱消癉則便寒,得寒而便也。寒中之屬則便熱,得熱而便也。腸中熱則出黃如糜,糞黃而膠黏也。胃中寒,腸中熱。則脹而且泄,泄即出黃如糜也。春夏先治其標,後治其本,陽氣發泄之時,多外熱而內寒也。秋冬先治其本,後治其標,陽氣收藏之時,多內熱而外寒也。

外揣(十八)

黃帝曰:余聞《九針》九篇,余親受其調,頗得其意。夫九針者,始於一而終於九,然未得其要道也。夫九針者,小之則無內,大之則無外,深不可為下,高不可為蓋,恍惚無窮,流溢無極,余知其合於天道人事四時之變也,然余願雜之毫毛,渾束為一可乎?

調,調度也。深不可為下,無有下之者也。高不可為蓋,無有蓋之者也。雜之毫毛,渾束為一者,合之大小高深,而歸於簡要也。

岐伯曰:明乎哉問也!非獨針道也,治國亦然。黃帝曰:余願聞針道,非國事也。岐伯曰:夫治國者,夫惟道焉,非道何可小大深淺雜合而為一乎!黃帝曰:願卒聞之。岐伯曰:日與月焉,水與鏡焉,鼓與響焉。夫日月之明,不失其影,水鏡之察,不失其形,鼓響之應,不失其聲,動搖則應和,盡得其情。

針法之要,不雜色脈,得其法者,如日月之明,不失其影,水鏡之察,不失其形,鼓響之應,不失其聲,凡有動搖,則應和之捷,纖毫不失,盡得其情也。

黃帝曰:窘乎哉!昭昭之明不可蔽,其不可蔽,不失陰陽也,合而察之,切而驗之,見而得之,若清水明鏡之不失其形也。五音不彰,五色不明,五臟波盪,若是則外內相襲,若鼓之應桴,響之應聲,影之似形。故遠者司外揣內,近者司內揣外,是謂陰陽之極,天地之蓋。請藏之靈蘭之室,弗敢使泄也。

明不可蔽,以善察色脈,不失陰陽也。合而察之,切而驗之,見而得之,直若清水明鏡之不失其形也。設其五音不彰,五色不明,則五臟波盪,必生大病。若是則外內相襲,若鼓之應桴,響之應聲,影之似形,無不符也。故遠者司外以揣內,近者司內以揣外,是謂陰陽之極,天地之蓋也(蓋者,大於天地也)。

禁服(十九)

雷公問於黃帝曰:細子得受業,通於《九針》六十篇,旦暮勤服之,近者編絕,久者簡垢,然尚諷誦弗置,未盡解於意矣。「外揣」言渾束為一,未知所謂也。夫大則無外,小則無內,大小無極,高下無度,束之奈何?士之才力,或有厚薄,智慮褊淺,不能博大深奧,自強於學若細子。細子恐其散於後世,絕於子孫,敢問約之奈何?

「外揣」:夫九針者,小之則無內,大之則無外,深不可為下,高不可為蓋,願雜之毫毛,渾束為一可乎?約之,即渾束為一,令其簡約也。

黃帝曰:善乎哉問也!此先師之所禁,坐私傳之也,割臂歃血之盟也,子若欲得之,何不齋乎!雷公再拜而起曰:請聞命。於是乃齋宿三日而請曰:敢問今日正陽,細子願以受盟。黃帝乃與俱入齋室,割臂歃血。黃帝親祝曰:今日正陽,歃血傳方,有敢背此言者,反受其殃。雷公再拜曰:細子受之。黃帝乃左握其手,右授之書曰:慎之慎之,吾為子言之。

先師,僦貸季。(帝曰先師之所禁,雷公曰旦暮勤服之,此「禁服」所由名也)

凡刺之理,經脈為始,營其所行,制其度量,內次五臟,外別六腑,審察衛氣,為百病母,調諸虛實,虛實乃止,瀉其血絡,血盡不殆矣。

風者,百病之始,先傷衛氣,乃生百病,故審察衛氣,為百病母。調諸虛實之偏,虛實乃止,止者,不偏虛不偏實也。瀉其血絡,血盡邪除,故人不殆也。

雷公曰:此皆細子之所以通,未知其所約也。黃帝曰:夫約方者,猶約囊也,囊滿而弗約,則輸泄,方成弗約,則神與弗俱。雷公曰:願為下材者,弗滿而約之。黃帝曰:未滿而知約之以為工,不可以為天下師。雷公曰:願聞為工。

下材,下士之材也。

黃帝曰:寸口主中,人迎主外,兩者相應,俱往俱來,若引繩,大小齊等。春夏人迎微大,秋冬寸口微大,如是者,名曰平人。人迎大一倍於寸口,病在足少陽,一倍而躁,在手少陽,人迎二倍,病在足太陽,二倍而躁,在手太陽,人迎三倍,病在足陽明,三倍而躁,在手陽明,盛則為熱,虛則為寒,緊則為痛痹,代則乍甚乍間。盛則瀉之,虛則補之,緊痛則取之分肉,代則取血絡且飲藥,陷下則灸之,不盛不虛,以經取之,名曰經刺。人迎四倍,且大且數,名曰溢陽,溢陽為外格,死不治。必審按其本末,察其寒熱,以驗其臟腑之病。

溢陽,陽氣之滿溢。溢陽為外格,陰盛於內,陽氣絕根而格除於外也,故死不治。

寸口大一倍於人迎,病在足厥陰,一倍而躁,在手心主,寸口二倍,病在足少陰,二倍而躁,在手少陰,寸口三倍,病在足太陰,三倍而躁,在手太陰,盛則脹滿寒中食不化,虛則熱中出糜少氣溺色變,緊則痛痹,代則乍痛乍止。盛則瀉之,虛則補之,緊則先刺而後灸之,代則取血絡而後調之,陷下則徒灸之,陷下者,脈血結於中,中有著血,血寒,故宜灸之,不盛不虛,以經取之。寸口四倍,且大且數,名曰溢陰,溢陰為內關,死不治。必審察其本末之寒溫,以驗其臟腑之病,通其營輸,乃可傳於大數。大數曰盛則使瀉之,虛則徒補之,緊則灸刺且飲藥,陷下則徒灸之,不盛不虛,以經取之,所謂經治者,飲藥,亦曰灸刺。脈急則引,脈大以弱,則欲安靜,用力無勞也。

溢陰為內關,陽盛於內,陰氣絕根而關閉於外也,故死不治。以經取之,以經常之法取之,謂之經治。脈急則引,以導引之法,通達而鬆緩之也。脈大以弱,則欲安靜,用力無勞苦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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