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沙方歌括 卷六

清·陈修园
来源:长沙方歌括

厥陰方

烏梅丸

治傷寒脈微而厥。至七八日膚冷。其人躁無暫安時者。此為臟厥。非蛔厥也。蛔厥者。其人當吐蛔。今病者靜而復時煩。此為臟寒。蛔上入膈故煩。須臾復止。得食而嘔又煩者。蛔聞食臭出。其人當吐蛔。蛔厥者。烏梅丸主之。又主久利方。

烏梅(三百枚) 細辛(六兩) 乾薑(十兩) 黃連(一斤) 蜀椒(四兩 炒去汗。) 當歸(四兩) 桂枝(六兩) 附子(六兩 炮。) 人參(六兩) 黃柏(六兩)

上十味。異搗篩。合治之。以苦酒浸烏梅一宿。去核。蒸之五升米下。飯熟搗成泥。和藥令相得。內臼中。與蜜杵二千下。丸如梧桐子大。先食。服十丸。日三服。稍加至二十丸。禁生冷滑物臭食等。

歌曰 六兩柏參桂附辛。黃連十六厥陰遵。歸椒四兩梅三百。十兩乾薑記要真。

論云。厥陰之為病。消渴。氣上撞心。心中疼熱。飢而不欲食。食則吐蛔。下之。利不止。此厥陰病之提綱也。經云。厥陰之上。風氣主之。中見少陽。是厥陰以風為本。以陰寒為標。而火熱在中也。至厥陰而陰已極。故不從標本而從於中治。沈堯封云。此厥陰證之提綱也。消渴等證外。更有厥熱往來。或嘔。或利等證。猶之陽明病胃家實之外。更有身熱汗出不惡寒反惡熱等證。故陽明病。必須內外證合見。乃是真陽明。厥陰病亦必內外證合見。乃是真厥陰。其餘或厥或利或嘔。而內無氣上撞心心中疼熱等證。皆似厥陰而非厥陰也。男元犀按。論云。傷寒脈微而厥。至七八日膚冷。其人躁無暫安時者。是以少陰證之臟厥。喚起厥陰之蛔厥也。然少陰證水火不交。則為煩躁。若真陽欲脫危證。則但躁不煩。與厥陰之但煩不躁者不同。故曰膚冷而躁。名曰臟厥。非蛔厥也。蛔厥為厥陰病的證。厥陰陰極陽生。中為少陽相火。名曰蛔厥。此蛔字所包者廣。厥陰主風木。若名為風厥。則遺去木字。若名為木厥。又遺去風字。且用字亦不雅馴。若名為風木厥。更見執著。第以蛔厥二字該之。蓋以蛔者風木之蟲也。而吐蛔為厥陰之真面目。拈此一字。而病源病證俱在其中。其人當吐蛔者。以風木之病當有是證。亦不必泥於蛔之有無。如本節靜而復煩。與上節氣上撞心心中疼熱皆是也。曰蛔聞食臭出。其人當自吐蛔。又用一當字者。言吐蛔者其常。即不吐蛔而嘔而又煩。風木之動。亦可以吐蛔例之也。曰靜而復煩。曰須臾復止。曰又煩者。風有作止也。然通篇之眼目。在此為臟寒四字。言見證雖曰風木為病。相火上攻。而其臟則為寒。何也。厥陰為三陰之盡也。周易震卦。一陽居二陰之下。為厥陰本象。病則陽逆於上。陰陷於下。飢不欲食。下之利不止。是下寒之確證也。消渴。氣上撞心。心中疼熱。吐蛔。是上熱之確證也。方用烏梅。漬以苦酒。順曲直作酸之本性。逆者順之。還其所固有。去其所本無。治之所以臻於上理也。桂、椒、辛、附。辛溫之品。導逆上之火。以還震卦下一畫之奇。黃連、黃柏。苦寒之品。瀉心胸之熱。以還震卦上四畫之偶。又佐以人參之甘寒。當歸之苦溫。乾薑之辛溫。三物合用。能令中焦受氣而取汁。而烏梅蒸於米下。服丸送以米飲。無非補養中焦之法。所謂厥陰不治。取之陽明者此也。此為厥陰證之總方。注家第謂蛔得酸則靜。得辛則伏。得苦則下。猶淺之乎測烏梅丸也。

當歸四逆湯

治手足厥寒。脈細欲絕者。此方主之。

當歸(三兩) 桂枝(三兩) 芍藥(三兩) 細辛(三兩) 大棗(二十五枚) 甘草(二兩) 通草(二兩 按即今之木通。非肆中白松之通草。)

上七味。以水八升。煮取三升。去滓。溫服一升。日三服。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 治手足厥寒脈細欲絕。其人內有久寒者。即前方加生薑(半斤) 吳茱萸(二升)上以水六升。清酒六升。煮取五升。溫分五服。

歌曰 三兩辛歸桂芍行。棗須廿五脈重生。甘通二兩能回厥。寒入吳萸(二升。)姜(半斤。)酒(六升。)烹。羅東逸曰。厥陰為三陰之盡。陰盡陽生。若受寒邪。則陰陽之氣不相順接。故脈微而厥。然厥陰之臟。相火遊行其間。經雖受寒。而臟不即寒。故先厥者後必發熱。所以傷寒初起。見其手足厥冷脈細欲絕者。不得遽認為寒而用薑、附也。此方取桂枝湯君以當歸者。厥陰主肝。肝為血室也。佐細辛。其味極辛。能達三陰。外溫經而內溫臟。通草其性極通。善開關節。內通竅而外通榮。去生薑者。恐其過表也。倍大棗者。即建中加飴之義。用二十五枚者。取五五之數也。肝之志苦急。肝之神欲散。辛甘並舉。則志遂而神悅。未有厥陰神志遂悅。而脈微不出手足不溫者也。不須參、苓之補。不用薑、附之峻。此厥陰厥逆與太少不同治也。若其人內有久寒。非辛溫之品不能兼治。則加吳萸、生薑之辛熱。更用酒煎。佐細辛。直通厥陰之臟。迅散內外之寒。是又救厥陰內外兩傷於寒之法也。

麻黃升麻湯

治傷寒六七日大下後。寸脈沉而遲。手足厥逆。下部脈不至。咽喉不利。吐膿血。泄利不止者。為難治。此方主之。

麻黃(一兩半) 升麻(一兩半) 當歸(一兩) 知母(十八銖) 黃芩(十八銖) 葳蕤(十八銖) 石膏(六銖) 白朮(六銖) 乾薑(六銖) 芍藥(六銖) 桂枝(六銖) 茯苓(六銖) 甘草(六銖) 天冬(六銖)

上十四味。以水一斗。先煮麻黃一兩沸。去上沫。內諸藥。煮取三升。去滓。分溫三服。相去如炊三斗米頃。令盡。汗出愈。

歌曰 兩半麻升一兩歸。六銖苓朮芍冬依。膏薑桂草同分兩。十八銖兮芩母萎。(一本。麻黃二兩半。升麻、當歸各一兩一分。宋本。麻黃二兩半。升麻、當歸各一兩六銖。有麥門冬。無天門冬。余俱同。)

張令韶曰。傷寒六七日。乃由陰出陽之期也。粗工以為大熱不解而大下之。虛其陽氣。故寸脈沉遲。手足厥逆也。下為陰。下部脈不至。陰虛不能上通於陽也。咽喉不利吐膿血。陽熱在上也。泄利不止。陰寒在下也。陰陽兩不相接。故為難治。與升麻、麻黃、桂枝以升陽。而復以茯苓、白朮、乾薑調其下利。與當歸、白芍、天冬、葳蕤以止膿血。與知母、黃芩、甘草以利咽喉。石膏性重。引麻黃、升麻、桂枝直從里陰而透達於肌表。則陽氣下行。陰氣上升。陰陽和而汗出矣。此方藥雖駁雜。意義深長。學者宜潛心細玩可也。

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

治傷寒本自寒下。醫復吐下之。寒格更逆吐下。若食入口即吐者主之。

乾薑(三兩) 黃連(三兩) 黃芩(三兩) 人參(三兩)

上四味。以水六升。煮取二升。去滓。分溫再服。

歌曰 芩連苦降藉姜開。濟以人參絕妙哉。四物平行各三兩。諸凡拒格此方該。

蔚按。傷寒本自寒下者。以厥陰之標陰在下也。醫復吐下之。在下益寒。而反格熱於上。以致食入即吐。方用乾薑辛溫以救其寒。芩、連苦寒降之且以堅之。然吐下之後。陰陽兩傷。胃氣索然。必藉人參以濟之。俾胃氣如分金之爐。寒熱各不相礙也。方名以乾薑冠首者。取乾薑之溫能除寒下。而辛烈之氣又能開格而納食也。家君每與及門論此方及甘草附子湯。謂古人不獨審病有法。用方有法。即方名中藥品之前後亦寓以法。善讀書者。當讀於無字處也。

白頭翁湯

治熱利下重。及下利慾飲水者主之。

白頭翁(二兩) 黃連(三兩) 黃柏(三兩) 秦皮(三兩)

上四味。以水七升。煮取二升。去渣。溫服一升。不愈。更服一升。

歌曰 三兩黃連柏與秦。白頭二兩妙通神。病緣熱利時思水。下重難通此藥珍。

蔚按。厥陰標陰病。則為寒下。厥陰中見病。則為熱利下重者。即經所謂暴注是也。白頭翁臨風偏靜。特立不撓。用以為君者。欲平走竅之火。必先定搖動之風也。秦皮浸水青藍色。得厥陰風木之化。故用以為臣。以黃連、黃柏為佐使者。其性寒寒能除熱。其味苦。苦又能堅也。總使風木遂其上行之性。則熱利下重自除。風火不相煽而燎原。則熱渴飲水自止。

霍亂方

四逆加人參湯

治霍亂惡寒。脈微而複利。利止亡血也。此方主之。

四逆湯原方加人參(一兩)

歌曰 四逆原方主救陽。加參一兩救陰方。利雖已止知亡血。須取中焦變化鄉。(內經謂中焦取汁變化而赤是謂血。方用人參滋中焦之汁。非取其回陽也。)

蔚按。論云。惡寒脈微而複利。利止無血也。言霍亂既利而複利。其證惡寒。其脈又微。可知陽氣之虛也。然脈證如是。利雖止而非真止。知其血已亡也。此亡血非脫血之謂。即下則亡陰之義也。金匱曰。水竭則無血。即為津液內竭。故以四逆湯救其陽氣。又加人參生其津液。柯韻伯疑四逆湯原有人參。不知仲景於回陽方中迸絕此味。即偶用之。亦是制熱藥之太過。惟救陰方中乃加之。韻伯此言。可知未嘗夢見本草經也。

理中丸

治霍亂病嘔吐泄利。寒多不飲水者。

人參(三兩) 甘草(三兩) 白朮(三兩) 乾薑(三兩)

上四味。搗篩為末。蜜和為丸。如雞子黃大。以沸湯數合和一丸。研碎。溫服之。日三四夜一服。腹中未熱。益至三四丸。然不及湯。湯法以四物依兩數切。用水八升。煮取三升。去滓。溫服一升。日三服。若臍上築者。腎氣動也。去朮加桂四兩。吐多者。去朮加生薑三兩。下多者。還用術。悸者。加茯苓二兩。渴欲得水者。加朮足前成四兩半。腹中痛者。加人參足前成四兩半。寒者。加乾薑足前成四兩半。腹滿者。去朮加附子一枚。服湯後如食頃。飲熱粥一升許。微自溫。勿揭衣被。(按與服桂枝湯同法。可知傷寒不忌食也。)

歌曰 吐利腹疼用理中。丸湯分兩各三同。術姜參草剛柔濟。服後還余啜粥功。

加減歌曰 臍上築者白朮忌。去朮加桂四兩治。吐多白朮亦須除。再加生薑三兩試。若還下多術仍留。輸轉之功君須記。悸者心下水氣凌。茯苓二兩堪為使。渴欲飲水術多加。共投四兩五錢餌。腹中痛者加人參。四兩半兮足前備。寒者方內加乾薑。其數亦與加參類。(足前成四兩半。)腹滿應將白朮刪。加附一枚無剩義。服如食頃熱粥嘗。戒勿貪涼衣被置。(徐靈胎云。桂枝湯之飲熱粥。欲其助藥力外散。此飲熱粥。欲其助藥力以內溫。)

蔚按。論云。霍亂頭痛發熱身疼痛。熱多飲水者。五苓散主之。寒多不用水者。理中丸主之。曰霍亂者。嘔吐而利也。頭痛發熱身疼痛者。內霍亂而外傷寒也。熱渴者。以五苓散助脾土以滋水津之四布。寒而不渴者。用理中丸理中焦而交上下之陰陽。蓋以上吐下利。不論寒熱。治宜專顧其中也。王晉三云。人參、甘草甘以和陰。白朮、乾薑辛以和陽。辛甘相輔以處中。則陰陽自然和順矣。 此為溫補第一方。論中言四逆輩。則此湯俱在其中。又治大病瘥後喜唾。善讀書者。於喜唾二字推廣之。凡脾胃虛皆是。便可悟調理之善方矣。

程郊倩曰。參、朮、炙草。所以固中州。乾薑守中。必假之焰釜薪而騰陽氣。是以谷入於陰。長氣於陽。上輸華蓋。下攝州都。五臟六腑。皆以受氣矣。此理中之旨也。

通脈四逆加豬膽汁湯

治吐以下斷。汗出而厥。四肢拘急。脈微欲絕者。此湯主之。

通脈四逆原方加豬膽汁(四合。)通脈四逆湯煎成。內豬膽汁。分溫再服。其脈即出。

歌曰 生附一枚三兩姜。炙甘二兩玉函方。(此遵宋本金匱玉函經。坊刻傷寒論甘草三兩炙。)脈微內竭(吐以下斷。津液竭於內也。四肢拘急。津液竭於內而不榮乎外也。)資真汁。(經云。中焦受氣取汁。又膽為真汁。)豬膽還加四合襄。(亦遵玉函經法。傷寒論豬膽汁止半合。)

蔚按。論云。吐以下斷者。言陰陽氣血俱虛。水穀俱竭。無有可吐而自已。無有可下而自斷也。曰汗出而厥脈微欲絕者。無陽氣以主之也。曰四肢拘急者。無津液以養之也。此際若用四逆湯薑、附之溫。未嘗不可以回陽。倍用甘草之甘。未嘗不可以滋陰。然猶恐其緩而無濟也。若用通脈四逆湯。倍乾薑之勇。似可追返元陽。然猶恐大吐大利之餘。驟投大辛之味。內而津液愈涸。外而筋脈愈攣。頃刻死矣。師於萬死中覓一生路。取通脈四逆湯以回其厥。以止其汗。更佐以豬膽生調。取生氣俱在。苦先入心而脈復。以汁補中焦之汁。灌溉於筋則拘急解。辛甘與苦甘相濟。斯陰陽二氣。頃刻調和。即四逆加人參湯之意。但人參亦無情之草根。不如豬膽汁之異類有情。生調得其生氣。為效倍神也。諸家囿於白通加法。謂格陽不入。借苦寒以從治之。堪發一笑。按古本只加膽汁。無人尿。張隱菴注有人尿。必有所本。讀其註文。極有見解。張隱菴云。此節重言。以結上文兩節之意。上兩節皆主四逆湯。此言氣血皆虛。更宜通脈四逆加豬膽、人尿以治之。不曰吐利止。而曰吐以下斷者。謂津液內竭。吐無所吐。下無所下也。若吐以下斷。如所謂汗出而厥。四肢拘急之證。仍然不解。所謂脈微欲絕之脈。依然如故。此為陰陽血氣皆虛。更宜通脈四逆加豬膽汁湯主之。通脈四逆湯解見少陰篇。加水畜之甲膽。乃起腎臟之精汁上資心主之血。更加人尿。乃引膀胱之津液還入胃中。取精汁內滋而血氣調和之意。蓋風雨寒暑之邪直入中焦。皆為霍亂。若吐利太過。而生氣內傷。手足厥冷。脈微欲絕。皆宜四逆湯主之。無分寒與暑也。何也。正氣受傷。止救正而不論邪。後人補立藿香正氣散以治吐利。此治微邪在胃。正氣不傷。如此之證。弗藥亦愈。即陰陽湯、黃土湯。皆能療之。若霍亂裡虛。古聖止立四逆、理中二方。為急救正氣之法。有謂藿香正氣散治暑霍亂者。亦非也。愚每見暑月病霍亂。四肢逆冷無脈而死。藿香正氣。不過寬胸解表之劑。惡能治之。況夏月元氣發泄在外。中氣大虛。外邪卒至。救正猶遲。況疏散之劑乎。夫邪正相搏。有風雨寒暑之分。正受邪傷。止論正氣之虛實。入臟即為不治之死證。非風暑為陽而寒雨為陰也。此為霍亂之大綱。學者宜服膺而勿失。 高子曰。霍亂之證。至汗出而厥。四肢拘急。脈微欲絕。乃純陰無陽。用四逆湯。不必言矣。又加膽汁、人尿者。津液竭而陰血並虛。不當但助其陽。更當滋益其陰之意。每見夏月霍亂之證。四肢厥逆。脈微欲絕。投以理中、四逆。不能取效。反以明礬少許和涼水服之而即愈。亦即膽汁、人尿之意。先賢立法。可謂周遍詳明矣。

陰陽易瘥後勞複方

燒褌散

治陰陽易。

上取婦人中褌近隱處。剪燒灰。以水和服方寸匕。日三服。小便即利。陰頭微腫。則愈。婦人病。取男子中褌燒服。

歌曰 近陰襠褲剪來燒。研末還須用水調。同氣相求療二易。長沙無法不翹翹。

張隱菴曰。褌襠乃陰吹注精之的。蓋取彼之餘氣劫彼之餘邪。邪毒原從陰入。復使之從陰以出。故曰。小便利。陰頭微腫。即愈。

枳實梔子豉湯

治大病瘥後。勞復者主之。若有宿食。加大黃。

枳實(三枚 炙。) 梔子(十四枚) 香豉(一升)

上三味。以清漿水七升。空煮取四升。內枳實、梔子。煮取二升。下豉。更煮五六沸。去滓。溫分再服。覆令微似汗。

歌曰 一升香豉枳三枚。十四山梔復病該。(傷寒論只以大病後勞復者六字該之。不著其病形。)漿水法煎微取汗。食停還藉大黃開。(若有宿食者。加大黃如博棋子大五六枚。)張隱菴曰。大病瘥後。則陰陽水火始相交會。勞其形體。則氣血內虛。其病復作。其證不一。故不著其病形。只以此方統治之。方中梔子清上焦之煩熱。香豉啟下焦之水津。枳實炙香。宣中焦之土氣。三焦和立三百九十七法。法以方而行。方以法而定。開千百年之法眼。不可專謂為方。仲景後。此道漸晦。至唐。賴有孫思邈起而明之。著千金方。其方俱從傷寒論套出。又將傷寒論一一備載不遺。惜其字句不無增減。章節不無移易。又不能闈發其奧蘊。徒汲汲於論中各方。臨摹脫換。以求新異。且續刻千金翼以養性補益。各立一門。遂致後醫以補脾補腎。脾腎雙補。補氣補血。氣血兩補。溫補涼補。不溫不涼之平補等方。迎合於富貴之門。鄙陋之習。由此漸開。究非千金方之過。不善讀千金方之過也。後學若取其所長。棄其所短。則千金書何嘗非仲景書之翼也耶。千金私淑仲景。時有羹牆之見。其方託言龍宮秘方。蓋以仲景居臥龍岡。其傷寒金匱方即為龍宮方。老生恆談。神明瘁鬼神來告。豈其真為神授哉。家嚴少孤。家徒四壁。半治舉子業。半事刀圭家。日見各醫競尚唐宋各匯方。金元劉張朱李四大家。以及王宇泰、薛立齋、張景岳、李士材輩。濫收各方而為書。是有方之書行而無方之書逐廢。心甚憫之。每欲以家藏各方書付之祖龍。而於無方之本經、內經、難經。及祖述伊聖經方之仲景書。寢食數十年弗倦。自千金以下無譏焉。壬子登賢書後。寓都門。適伊雲林先生患中風證。不省人事。手足偏廢。湯米不入者十餘日。都門名醫。咸云不治。家嚴以二大劑起之。名噪一時。就診者門外無虛轍。後因某當事強令館於其家。辭弗就。拂其意。癸丑秋託病而歸。後出宰畿輔。恐以醫名蹈癸丑歲之前轍。遂絕口不談。而猶私自著書。嘗語蔚曰。三不朽事。立言居其一。時文詞賦不與焉。有人於此。若能明仲景之道。不為異端末學所亂。民不夭札。其功德且及於天下後世也。前刻公餘醫錄等書。皆在保陽官舍而成。而傷寒論、金匱要略淺注二書。稿凡三易。自喜其深入顯出。自王叔和編次。成無己註釋後。若存若沒。千有餘年。至今日方得其真諦。與時俗流傳之醫書大有分別。所苦者方中分兩輕重。煮漬先後。分服、頓服、溫服、少冷服等法。毫釐間大有千里之判。不得不從俗本。編為歌括。以便記誦。命蔚於歌括後各首擬注。親筆改易。其於蔚之千慮一得處。則圈之又圈。點之又點。意欲大聲疾呼。喚醒千百醫於靡靡欲寤中忽然警覺而後快。至於金匱方。又命弟元犀韻之。蔚則仿建安許氏內臺方議體。為之逐條立議焉。蓋以高年之心。不堪多用。蔚與弟元犀不過效有事服勞之道。非敢輕動筆墨也云爾。時嘉慶二十四年歲次己卯冬至後五日也。男蔚謹識。

蔚再按。以上擬注及附識一條。皆家嚴親自裁定。付刻後。每欲於注中說未了者。續出數條。庶無剩義。因閱時賢徐靈胎醫書六種。其首卷有論六條。頗見曉暢。蔚可以不必再續也。今附錄於後。以公同好。

附錄六首

(俱徐靈胎著。靈胎名大椿。江蘇吳江人也。)

方藥離合論

方之與藥。似合而實離也。得天地之氣。成一物之性。各有功能。可以變易血氣。以除疾病。此藥之力也。然草木之性。與人殊體。入人腸胃。何以能如人之所欲以致其效。聖人為之制方以調劑之。或用以專攻。或用以兼治。或相輔者。或相反者。或相用者。或相制者。故方之既成。能使藥各全其性。亦能使藥各失其性。操縱之法。有大權焉。此方之妙也。若夫按病用藥。藥雖切中。而立方無法。謂之有藥無方。或守一方以治病。方雖良善。而其藥有一二味與病不相關者。謂之有方無藥。譬之作書之法。用筆已工而配合顛倒。與夫字形俱備而點畫不成者。皆不得謂之能書。故善醫者。分觀之而無藥弗切於病情。合觀之而無方不本於古法。然後用而弗效。則病之故也。非醫之罪也。而不然者。即偶或取效。隱害必多。則亦同於殺人而已矣。至於方之大小奇偶之法。則內經詳言之。茲不復贅云。

古方加減論

古人制方之義。微妙精詳。不可思議。蓋其審察病情。辨別經絡。參考藥性。斟酌輕重。其於所治之病不爽毫髮。故不必有奇品異術。而沉痼艱險之疾。投之輒有神效。此漢以前之方也。但生民之疾病不可勝窮。若必每病制一方。是曷有盡期乎。故古人即有加減之法。其病大端相同。而所現之症或不同。則不必更立一方。即於是方之內。因其現症之異。而為之加減。如傷寒論中治太陽病用桂枝湯。若見項背強者。則用桂枝加葛根湯。喘者。則用桂枝加厚朴杏仁湯。下後脈促胸滿者。桂枝去白芍湯。更惡寒者。去白芍加附子湯。此猶以藥為加減者也。若桂枝麻黃各半湯。則以兩方為加減矣。若發奔豚者。用桂枝為加桂枝湯。則又以藥之輕重為加減矣。然一二味加減。雖不易本方之名。而必明著其加減之藥。若桂枝湯倍用芍藥而加飴糖。則又不名桂枝加飴糖湯而為建中湯。其藥雖同而義已別。則立名亦異。古法之嚴如此。後之醫者不識此義。而又欲託名用古。取古方中一二味。則即以某方目之。如用柴胡則即曰小柴胡湯。不知小柴胡之力全在人參也。用豬苓、澤瀉即曰五苓散。不知五苓之妙專在桂枝也。去其要藥。雜以他藥。而仍以某方目之。用而不效。不知自咎。或則歸咎於病。或則歸咎於藥。以為古方不可治今病。嗟乎。即使果識其病。而用古方支離零亂。豈有效乎。遂相戒以為古方難用。不知全失古方之精義。故與病毫無益而反有害也。然則當何如。曰。能識病情與古方合者。則全用之。有別症。則據古法加減之。如不盡合。則依古方之法。將古方所用之藥而去。取損益之。必使無一藥之不對症。自然不倍於古人之法。而所投必有神效矣。

方劑古今論

後世之方。已不知幾億萬矣。此皆不足以名方者也。昔者聖人之制方也。推藥理之本原。識藥性之專能。察氣味之從逆。審臟腑之好惡。合君臣之配偶。而又探索病源。推求經絡。其思遠。其義精。味不過三四。而其用變化無窮。聖人之智。真與天地同體。非人之心思所能及也。上古至今。千聖相傳。無敢失墜。至張仲景先生。復申明用法。設為問難。註明主治之症。其傷寒論、金匱要略。集千聖之大成以承先而啟後。萬世不能出其範圍。此之謂古方。與內經並垂不朽者。其前後名家如倉公、扁鵲、華佗、孫思邈諸人。各有師承。而淵源又與仲景微別。然猶自成一家。但不能與靈、素、本草一線相傳。為宗支正脈耳。既而積習相仍。每著一書。必自撰方千百。唐時諸公。用藥雖博。已乏化機。至於宋人。並不知藥。其方亦板實膚淺。元時號稱極盛。各立門庭。徒騁私見。迨乎前明。蹈襲元人緒餘而已。今之醫者。動云古方。不知古方之稱。其指不一。若謂上古之方。則自仲景先生流傳以外。無幾也。如謂宋元所制之方。則其可法可傳者絕少。不合法而荒謬者甚多。豈可奉為典章。若謂自明人以前皆稱古方。則其方不下數百萬。夫常用之藥不過數百品。而為方數百萬。隨拈幾味。皆已成方。何必定云某方也。嗟嗟。古之方何其嚴。今之方何其易。其間亦有奇巧之法。用藥之妙。未必不能補古人之所未及可備參考者。然其大經大法。則萬不能及。其中更有違經背法之方。反足貽害。安得有學之士。為之擇而存之。集其大成。刪其無當。實千古之盛舉。余蓋有志而未遑矣。

古今方劑大小論

今之論古方者。皆以古方分兩太重為疑。以為古人氣體厚。故用藥宜重。不知此乃不考古而為此無稽之談也。古時升斗權衡。歷代各有異同。而三代至漢。較之今日。僅十之二。(余親見漢時有六升銅量。容今之一升二合。)如桂枝湯乃傷寒大劑也。桂枝三兩。芍藥三兩。甘草二兩。共八兩。二八不過一兩六錢為一劑。分作三服。則一服藥不過今之五錢三分零。他方間有藥品多而加重者。亦不過倍之而已。今人用藥。必十數品。各一二錢。或三四錢。則反用三兩外矣。更有無知妄人。用四五兩作一劑。近人更有用熟地八兩為一劑者。尤屬不倫。用丸散亦然。如古方烏梅丸。每服如桐子大二十丸。今不過四五分。若今人之服丸藥。則用三四錢至七八錢不等矣。末藥只用方寸匕。不過今之六七分。今亦服三四錢矣。古人之用藥分兩。未嘗重於今日。(周禮遺人。凡萬民之食食者人四釜。注。六斗四升曰釜。四釜共二石五斗六升。為人一月之食。則每日食八升有餘矣。)而謬說相傳。方劑日重。即此一端。而荒唐若此。況其深微者乎。蓋既不能思考古。又無名師傳授。無怪乎每舉必成笑談也。

煎藥法論

煎藥之法。最宜深講。藥之效不效。全在乎此。夫烹飪禽魚羊豕。失其調度。尚能損人。況藥專以之治病。而可不講乎。其法載於古方之末者。種種各殊。如麻黃湯先煮麻黃去沫。然後加余藥同煎。此主藥當先煎之法也。而桂枝湯又不必先煎桂枝。服藥後須啜熱粥以助藥力。又一法也。如茯苓桂枝甘草大棗湯則以甘瀾水先煎茯苓。如五苓散則以白飲和服。服後又當多飲暖水。小建中湯則先煎五味去渣而後納飴糖。大柴胡湯則煎減半去渣再煎。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則煎藥成而後納大黃。其煎之多寡。或煎水減半。或十分煎去二三分。或止煎一二十沸。煎藥之法。不可勝數。皆各有意義。大都發散之藥及芳香之藥不宜多煎。取其生而疏泄。補益滋膩之藥宜多煎。取其熟而停蓄。此其總訣也。故方藥雖中病。而煎法失度。其藥必無效。蓋病家之常服藥者。或尚能依法為之。其粗魯貧苦之家。安能如法制度。所以病難愈也。若今之醫者。亦不能知之矣。況病家乎。

服藥法論

病之愈不愈。不但方必中病。方雖中病而服之不得其法。則非特無功。而反有害。此不可不知也。如發散之劑。欲驅風寒出之於外。必熱服而暖覆其體。令藥氣行於營衛。熱氣周遍。挾風寒而從汗解。若半溫而飲之。仍當風坐立。或僅寂然安臥。則藥留腸胃。不能得汗。風寒無暗消之理。而營氣反為風藥所傷矣。通利之藥。欲其化積滯而達之於下也。必空腹頓服。使藥性鼓動。推其垢濁從大便解。若與飲食雜投。則新舊混雜。而藥氣與食物相亂。則氣性不專而食積愈頑矣。故傷寒論等書服藥之法。宜熱。宜溫。宜涼。宜冷。宜緩。宜急。宜多。宜少。宜早。宜晚。宜飽。宜飢。更有宜湯不宜散。宜散不宜丸。宜膏不宜丸。其輕重大小上下表里。治法各有所當。此皆一定之至理。深思其義。必有得於心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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